这是一年最严寒的时候,医院门口还需要扫雪,否则冻着的雪会让来往的人都摔倒。
一个人一对脚印,一群人雪就被踩成了冰。
哗啦哗啦的水声太久了,林笑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血色。
他站了起来,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浴室里,戚御白望着腕上血液流淌,不时又划上一刀……
林笑却开始踹门,猛踹,终于踹开,戚御白已经几近昏迷。
脸色白得像水鬼一样。
地板上都是血渍,有些都发黑了。
林笑却叫医生,戚御白呢喃着什么,林笑却急喊着医生。
等戚御白被急救下来,林笑却才隐隐回忆起那嘴型——“我活该。”
“我活该。”
“我活该。”
戚御白一声一声呢喃着,麻醉了都还说着活该。
林笑却从医院的椅子上瘫软了下来,他抱着自己,垂着头一动不动。
有护士问要不要去看遗体,快火化了。
林笑却不知道。
他好像不敢去了。
林柔总是很美丽很漂亮的模样,他不知道她的遗体有没有被整理得很好。
林柔的手是有温度的,她牵起他的时候其实有点紧张,他明白她的紧张与不自在。
她在他面前有时候什么面子都不要,就是一副老娘就是这样,就是不够真善美。
有时候又很想证明自己其实没那么糟糕,她从来就没破坏过什么,她追求的一切天经地义。
人人都爱钱,她为什么不能。
她不要林笑却提起外婆,但很多时候又忍不住问林笑却外婆的事。
“她是不是一直守着那破豆腐摊子,能赚几毛钱啊,豆腐有没有涨价,哦,包子要五毛一个啦,我那时候一块三个,两块七个,涨得真快。”她忍不住跟林笑却说起过去,但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红了。
掩饰般扭过头去,赶林笑却走,警告他下次不准再提。
但到了下次,林柔还是忍不住主动提起。
还会问林笑却过去是不是捡废瓶子卖,她说她卖过,赚不到几个钱还被同学嘲笑,又问废品站那阿姨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还爱到处搜罗几个光碟看。
问起林笑却的老师,林笑却说起有个老师,林柔笑:“她啊,当初教我语文,说什么我有天赋,老夸我写的作文,说我一定能考上——”
林柔停了话茬,给自己扇了扇风:“害,没什么可说的,都过去了。”
她用那保养得宜指如削葱根的手给自己扇凉风,试图降下眼眶里的热意,她不能承认她后悔过。
那是对她这十几年人生的背叛。
林柔在最接近得到的时候,砰然坠落了下来。
林笑却最终还是去看了遗体。
她不再温暖了,她变得好冰好冷,唇都冻僵了。
林笑却轻声喊了一句妈妈,她没有回应。
妈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