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觉得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儿沉闷,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大公子和夫人在车厢里都是一言不发。
谭苏琦倚着车壁闭目养神,她昨天晚上收拾了一下在书市上买的书,早上又被叫起来的早,他们下楼吃饭的时候,其实天都没有大亮,她知道段雨茗担心家里的事情,也觉得段家传来上京的消息有点儿蹊跷。接连这几天在书市忙碌下,一天也没有休息,大早坐上马车,马车开始颠簸的时候,她撑不住开始犯困,这几天的睡眠都不是很充足。
段雨茗看着窗外飞驰向后的景色,心事重重,一下惦记着母亲的病情,一下又烦恼谭苏琦一副对待什么都神情淡淡的样子,她好像从来不为什么事情着急上火,段雨茗早晨的时候看着谭苏琦收拾书桌上的零碎东西,把那封信跟荷雪公子的头像小心翼翼收起来,心里有无名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竹林说起铺子里和书市上的事情,胡十一郎的上下两册销量很好,问谭苏琦下一本写什么。谭苏琦也正在为下一本话本的题材考虑,按照《冯钰传》大火的趋向,她应该按照禹朝的男郎很少从事的职业去写,比如之前考虑过的男捕快,男商人,但自从在太华街捡到那块写了周小卓跟温素玲的玉质挂件之后,她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百八十回周小卓离开金宁之后到上京城成为琼玉楼头牌的坎坷历程,细想下来是个情节冲突非常饱满的故事,因此竹林问起下一本书的安排的时候,她以前看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之类的话本,就随口问道,“不知写个青楼或者乐坊的头牌公子当男主角,有没有人爱看?”
竹林偷偷看了眼段雨茗越来越黑的脸色,十分后悔自己刚才挑起的话题,夫人看起来今天还没睡醒的样子,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呢,如果是单看话本的题材,是不是写头牌公子都不打紧,但过去这几天,来上京这一遭,夫人对荷雪公子这么上心,现在又提起话本的角色,很容易让人错以为是她的对荷雪公子的痴迷,竹林只得赶紧岔开话题,“市面上这个题材见得少,不知道什么反应,上次你不是说写男捕快的吗?”
“是了,男捕快,男仵作,这一类也在话本里头见得少。”谭苏琦在金宁的时候也常逛书店,这几天在书市上也转了不少出话本的地方,一本话本大致翻一翻,几分钟就能够了解故事的背景和梗概,没见到有撞款的书,在冯钰传出现之前,市面上也没有出现关于男子去从军报国的传奇故事。
竹林道,“写男仵作的故事,那不是吓人了吗,这类就不能归到言情话本类的里面了,这属于惊奇话本了。”
段雨茗抬手撑了撑额头,“吵得慌。”
“起的早了,昨天也都没有睡好,”竹林说道,“前面就快到驿站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个午餐再走。”
段雨茗道,“前面驿站不用停了,车上还带了干粮和水,不必歇脚耽误时间。”
车厢里一时间无话,谭苏琦也看出来他着实着急,他们来上京的时候,虽然也是赶路赶得急,但段雨茗惯不爱只吃那些干饼子,天气寒冷,他喜欢吃饭的时候要一碗热汤,大多数时候用餐时他们会停下来就近找家店。现在这回程,是连热汤这一道也忽略了。
去上京城四五天的路程,回来硬是被压到了三天半。
竹林掀开车厢上的窗户,看看东方升起的旭日,他们每天赶路早起晚睡,若不是顾忌着行路的安全,她看大公子恨不能连夜里也要赶路,“大公子,夫人,明天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城到金宁了。”
谭苏琦松口气,终于快到金宁了,飞驰的马车连着几天坐下来,路面又不太平坦,浑身被颠得像是散了架一样,再过一天多一点儿,就可以睡到松软的床铺了,她寻思着回到三福巷之后,要找找有没有靠谱的武行,给她制定一些能强身健体的可行计划,身体的强健还是要靠锻炼,补身体光靠那些汤汤水水的补品哪能够有用。
她顺着竹林掀开的窗户缝往外看去,这一片是山路,两侧的树木隐隐绰绰,禹朝修建各个州府之间连通的官道也是花了不少力气的,遇山开山,遇河架桥,在上京城和金州之间有一些山丘,原本荒郊野地深山的中间,硬是能开出这样一条能通行马车的路来,真是很了不起的前瞻眼光。
马车前进的行程中,车轮卷起地上的枯叶和零落的松针,谭苏琦看着朝阳从树杈间挂上枝头。
马车突然减慢了速度。
段雨茗道,“怎么了?”
车把式谨慎地看着前面,“大公子,这段路狭窄,前面似乎有人,跟我们相向而行。”
竹林道,“也是这么早起来赶路的人,我们往旁边让让。”
车把式以多年跑车的经验,拉停了缰绳,“她们也停下来了,晨起在进山的山涧口,我就察觉好像有人在观察我们,算算距离,这个时间正好够从山顶那边到这处道路狭窄的地方来劫人,我看那前面一行女郎的装束,不像是平常赶路的客商,倒像是劫道的贼人,大公子,我们……”
时间已经由不得他们再做细致的考虑,因为车把式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壮实女郎从背后抽出了马刀,对面四个带刀的人,他们马车的座位底下也配了两把长刀防身,可是除了车把式,另外的三人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