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鸿停下了脚步,叫住他:“多少钱一串?”
“三元。”卖棉花糖的大叔笑呵呵地比了个三。
“要一串。”周枕鸿又补充了一句,“要粉蓝色的。”
大叔笑道:“好。”
周枕鸿看着大叔把染色的砂糖倒进制作棉花糖的机器,机器“嗡嗡”作响,大叔一手拿着签棍,粉蓝色的砂糖成线裹在木签上,很快变成一只巨大的云朵形状,大叔把做好的棉花糖递给周枕鸿,他道了声谢,付钱离开。
周枕鸿看着手里巨大的棉花糖,轻咬了一口,绯色薄唇染上一点儿糖色,劣质香精的甜味在口齿蔓延开,甜得他皱眉。
他不懂,这么甜的食物,沈青葙为什么这么爱吃。
周枕鸿只吃了一口棉花糖就没再吃,拿着它往家走,一路上吸引不少侧目,进教师公寓后,有跟着家长出来乘凉散步的小孩看见他手里的棉花糖,眼睛放光,哭闹着要妈妈给自己买,家长哄着自家孩子离开。
到了单元楼下,周枕鸿手里的棉花糖已经开始化掉,顺着木棍往下滴水,掌心黏答答的,很难受,但他就是不想丢掉,拿着快化掉的棉花糖回到家里。
秋贞婉在客厅里备课,听见开门声响起,抬头看见周枕鸿手里的棉花糖,拧眉:“你怎么吃这种垃圾食品?快丢掉。”
“妈,我成年了。”周枕鸿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句话。
秋贞婉眉毛皱得更紧:“你成年了也不能吃这种垃圾食品,对你身体不好,是不是你爸……”
“不是。”周枕鸿打断她,当着秋贞婉的面咬了一口快化掉的棉花糖,“是我自己想吃。”
“枕鸿。”秋贞婉感觉自己作为家长的权威受到挑战,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把你拉扯长大,为了让你爸后悔辜负我们母子俩,妈妈这些年来受了多少委屈?”
“你如果还挺听我的话,就把这垃圾扔掉。”
周枕鸿没有照做,当着秋贞婉的面慢条斯理吃完已经融化的棉花糖,抬头对上秋贞婉愤怒的眼睛,他语调依旧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因为您是妈妈,所以我无条件服从您,但我是人,不是您为了跟爸赌气的工具。”
“周枕鸿!”秋贞婉愤怒吼道。
周枕鸿似没有感受到她的怒火,自顾自地说:“您让我远离她,休学在家复习,我听了您的话,但——”
“妈,我成年了。我想以后人生,由我自己做主。”
无论来路黑暗或光芒,他再也不想做父母手中的提线木偶,照着他们定好的道路行走,他想堂堂正正做一个人,真正的掌控自己的人生。
“你——”秋贞婉完全没有想到周枕鸿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她看着面前身形高挑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东西脱离自己掌控,让她感到烦躁,摔下狠话:“我当你今晚顶撞妈妈是无心的,但是你得写三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不然不许吃饭。”
周枕鸿扯了扯唇角,没有搭话。
从五岁那年,周明江跟秋贞婉离婚,她就开始对他军事化管理,不允许他和小伙伴玩,回家做完作业就得学奥数英语,最开始他还会反抗,质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孩可以玩,他不可以。
秋贞婉会打他一顿,然后抱着他哭:“枕鸿,你是妈妈的全部,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必须优秀,必须很优秀到让你爸爸后悔抛弃了我。”
久而久之,周枕鸿的性格变得孤僻冷漠,真正意义上成了秋贞婉手中的学习机器,除了学习上课,他的课余生活再无其他。
直到沈青葙无意闯进他的世界,她和他原本的世界不同,她是明媚的,活泼的,一举一动就像个小太阳,无时无刻不再吸引他的注意。
她总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在他面前说个不停,最开始他觉得她聒噪。
后来相处,他发现原本耐不住性子的女孩会陪着他在图书馆枯燥的坐上一天,虽然是在睡觉,她会跟他分享每天的趣事,没把他逗笑,自己倒是哈哈笑个不停。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心细如发,看穿他一切想法,看穿他爱吃甜食,又别扭不说,总想法设法给他喂各种甜食。
……
周枕鸿的世界黑白分明,沈青葙就是无意闯进他世界里的一抹艳色,她明艳活泼,让他死气沉沉的世界变得生机勃勃。
“我回房间了。”周枕鸿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周枕鸿的房间是完全封闭式,黑色窗帘遮住窗外皎洁月光,书桌正上方是他从小到大因为“犯错”写的检讨书,贴满整张墙,右手方是一张单人床,灰色床单,床面整洁又干净,左手方是一张巨大的书柜,摆满他从小到大获的奖杯。
桌上有一台老式台式电脑,旁边是叠如山高的题卷书籍,周枕鸿拉开椅子坐下,手里还握着那根已经吃完的棉花糖木签,糖水已经凝固,掌心一片湿黏。
周枕鸿凝视一整面墙的检讨书许久,最后动手撕掉,然后丢进垃圾桶,余光不经意瞥见书桌角落一本笔记,他抽出一看,是他给沈青葙归纳的高一学习重点,在两人吵完架后,她就把他送给她的东西全部还了回来,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像是真的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周枕鸿翻开笔记,第一页上残留着烧烤油渍,他眼底漾出淡淡笑意,能想像沈青葙看笔记时是在吃烧烤,两腮鼓鼓的,像只仓鼠,她会在看见不懂笔记时,停下吃东西,皱紧眉思考,然后烧烤的油会滴在笔记本上。
他翻完那本笔记,眼睛有些作疼,前些日子因为复习过度,周枕鸿眼睛出了问题,秋贞婉领着他去了一家老中医诊所看病,医生给他开的药里,有一味药材是青箱子。
青箱子的作用是明目,清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