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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对冯异承诺道:“出走交州,正是为了让复兴大汉的希望,维系不灭!”
“朕去了交州,可不会坐老于重山巨浸间,无事则可修完险阻,降服蛮夷,积谷训兵,假以时日,可得甲兵十万。第五伦就算尽起北兵二十万来攻,南下之路道阻且长,岭南暑湿,疾疠多作,北兵尚未血刃,而病死者往往十之二三,士卒罢倦,食粮乏绝,将重蹈秦时尉屠雎之败!”
“然第五伦必灭朕而后快,一次不行,还会征二次、三次!”
在刘秀的计划中,五岭,将成为磨尽魏兵血肉的磨盘,就像是王莽时的句町之役。到那时,魏国丁壮从军,老弱转饷,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第五伦治下,将内外骚动,百姓靡敝,盗贼四起。
“魏若屡屡受挫于五岭,一旦北方多事,诸如州郡叛乱、羌胡寇边,甚至是第五伦病卒……”
刘秀现在也只能指望自己长寿,能熬死第五伦,再教训其子孙了。他心中暗叹,嘴上却说得越发激昂:“到那时,汉军便可越横浦以徇豫章,出湟溪以问荆南。东略七闽,通瓯越之舟车;西极南中,用僰僮之弓矢。甚至还能造海船,起风帆,顷刻击楫吴会江都,扬威淮渚!无不可为也。”
看来刘秀确实有所打算,冯异被说服了,垂泪请罪。
连冯异这样的死忠,在得知刘秀要南走交州时,都一度无法接受,可想而知,此事若传开,东汉内部必然发生一次大分裂,刘秀相信大多数老部下会和自己走,但江东的士族,荆南、豫章、丹阳的本地兵士呢?他们恐怕会立刻更换旗帜,恭迎魏师吧。
所以整件事得秘密进行,刘秀已经派遣朱祐等人赴任交州,这场大搬迁还需一年半载才能完成,届时刘秀会以前往零陵郡舂陵祭祀祖宗为名,行南迁之实。
庄子陵说得对啊,汉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
但他不做牺牛,不做孤犊。
他要做带着牛群求生的,头牛!
虽然决心已定,但冯异、邓禹离开后,刘秀还是感到了一阵失落。
“若非万不得已,朕又怎会放弃江东吴会、豫章荆南,将大好山河白白送给第五伦呢?”
但自当阳之战后,结局就已经注定,确实非人力所能扭转,哪怕不打那一仗,最后的结果,又会有多少差异呢?他刘秀究竟从何时起,就失去了与第五伦角逐获胜的可能?淮北?襄阳?还是更早以前。
或许在心里,刘秀已经接受,自己终究无法敌过第五伦的事实了?
“不!”
刘秀走出兵寨,站在江堤上,面前是滚滚长江,他向西望去,似是在看月亮,又像在遥望自己一生的敌手:第五伦。
他不会放弃,他要将这场第五伦眼中已经分出胜负的战斗,继续打下去。
只要炎炎汉旗仍在某片土地上飘扬,只要汉家社稷仍能延续香火,他就还没输!
刘秀目光重新坚毅,对着江水立誓说道:
“刘秀可以被一时击败。”
“但大汉。”
“不会亡!”
……
武德十二年四月,第五伦已离开成都,向东进入巴郡,来到了江州城,也就是后世的重庆市。
江州城是秦国时张仪灭巴后所筑,就在渝中半岛东部,顺山势建起城墙,房屋像阶梯一样重重叠叠,从山脚修到山上,已是一座山城了。又三面临江,时值春夏之际,江水泛涨,一望弥漫。
此时此刻,第五伦正站在江州城最东边,长江和嘉陵江在渝中半岛的尖角交汇,再一起东流,两千年后,这里被称为“朝天门码头”,樯帆林立,舟楫穿梭。
君住长江尾,我住长江头,那边刘秀于芜湖江边立誓,要长为第五伦的“敌手”;第五伦也在凝望长江,手中还捏着在刘秀与他之间几度往返的九穗玉佩,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但他并非单纯遥想刘秀,而是在思考一些更加深远的事。
第五伦想起了旬月前,他在扬雄墓前,对老师说的话。
“夫子,战争结束了,但还没完全结束。”
“但不论刘秀如何扑腾挣扎,守江顽抗也好,带上文武亲信南逃交州也罢,都不重要!”
早在成都商议渡江方略时,魏国君臣,就做过种种预料猜测,甚至制定了堵截之法:马援提议,益州西军可派一支偏师,从巴郡走黔中,进入牂牁,再效法前汉武帝讨伐南越的“枸酱”路线,走牂牁江袭击岭南!
他看那个偷渡阴平小道的云阿偏将,就很适合执行这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