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遮天,花草葳蕤,到夜间萤火成片,织成一条明亮的长带,带着他们走向一个山洞。
微生妆死前最后呆的地方。
上一次言卿的调查主要是围绕宗亲府城主府,没有上山。
而谢识衣明显对这里的路况无比熟悉,牵着言卿的手,死都不放,带着他往林深处走。言卿见他神情有些严肃,没忍住拿着随手扯的花枝去戳弄他的脸,花叶和露珠溅上谢识衣雪白的衣襟。
言卿问:“谢识衣,你有心事?”
“嗯。”
“是因为我在清净台跟你说的那番话,还是因为兰溪泽?”
谢识衣抿唇,沉默片刻低声说:“在想你重生的事。”
言卿:“啊?”
谢识衣垂眸敛住情绪,偏头认真问他:“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你记得吗?”
言卿不假思索道:“晚上,跪在祠堂里。”
谢识衣:“好。”
言卿眼都不眨看着他,然后走着走着,被谢识衣突然捂住了额头。他抬过头才看到,一条盘旋在树枝上的毒蛇,正眼吐着信子朝他袭过来。
言卿不怕毒蛇,但被谢识衣这样的小心翼翼和珍重给逗笑了。
很快,萤火海流汇入山洞,一片白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敛了笑意,变得严肃。
这里面,有魔神的气息。
“言卿,抓紧我。”谢识衣朝他伸出手,言卿也很听话很乖地把手伸了过去。谢识衣握着很紧,力度很大,让言卿手骨都有点微微发疼的感觉。
怎么那么粘人啊?
言卿在萤火发白的光中,忍笑着侧过头去看谢识衣,眉眼疏朗动人,如梦似幻。
也真如一场梦。
步伐走进潮湿漆黑的山洞,等脚步彻底落入实处,谢识衣抿唇,转过身去,他开口想对言卿说些什么,但马上脸色化为冰霜。低头,久久看着指间紧握那那一截木头,冷硬的触感像是人的手骨。
谢识衣回身望去,尽头只有零零星星的萤火,好像这一路只有他一人走来。
就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候,谢识衣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离开了魔域,你们居然也敢追过来?”
萤火照亮山洞,谢识衣穿过青石滑苔垂如帘的藤蔓,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看到了那个他一直知道却曾未见过的人。
黑色的裙子,碧色的双眼,魔神坐在一块青色的石头上,面前摆放着一桌一残棋,像是久等一个故人,朝谢识衣露出一个笑来。
她半脸皱纹堆在一块,以少女的声音说:“找我找了很久了吧。”
“谢应,谢识衣,渡微仙尊?”尾音拖着,跟撒娇一样。
谢识衣面无表情。
魔神眨眨眼,见他毫无反应,她又抬起手来,把黑发撩到耳后。下一秒身形变换,成为稚嫩的少年,一根青草将头发高束,血肉蔓延上白骨,勾画出皮相。
再抬起头来时,完完全全就是言卿的样子。
祂换了姿势,盘腿不正经坐在棋盘一端,吊儿郎当笑道:“谢识衣,你看我一眼啊?”
语气,神态,一模一样。
谢识衣的不悔剑出鞘,直指祂的眉心道:“变回去。”
魔神托腮,用言卿的样子朝他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谢识衣没有多说,在这片幻境中,不悔剑化为霜雪直取魔神双眼。魔神愣住,似乎也没想到谢识衣是这样一个疯子,眼里掠过一丝骇意。马上起身避开,重新散为黑雾,然后又在黑雾里凝聚成少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