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巧合的是,裴鼎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一片清晰的锁骨,胸口处与她一般无二的胸针在光线下闪跃着莹润的光晕,
袖间松松折了三道,平直的袖摆勾勒出他线条有力的手臂,和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廓,显得凌厉又漂亮。
——两人看起来,简直像是提前商量好穿着情侣装一般,远远看起来极为和谐。
他修长笔直的双腿包裹在熨帖的西装裤内,不疾不徐地跨越长长的走廊与人群,不偏不倚地在她身侧站定。
议论声似是随着他停顿的脚步而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就连空气都显出瞬息之间僵滞的凝固。
下一瞬,却在短暂的凝滞之中迸发出更为猛烈的嘈杂。
“——难不成,裴鼎是为了温萝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佬x大佬,这对强强cp我可以,双商俱佳,外貌般配!而且无cp部和称霸男频部的女神——一个赚钱养家,一个貌美如花,脑补一下还真的有点香。”
“要是说裴鼎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我能心甘情愿的祝福,现在想想看似乎也只有温萝了。”
“天呐,无cp部的大佬也动了凡心啊!动心之后竟然还是二十四孝好男友,连女友结算都要来接来陪,555我磕晕了。”
温萝:“……”
虽说这些日子来,裴鼎略显反常的状态和言行,似乎都隐隐指向了她们脑补出的真相,可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如今跟当事人大眼瞪小眼地听八卦,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温萝张了张口,对上裴鼎垂眸凝视她视线之时,半晌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她对裴鼎的感官着实有几分复杂。
一方面,她并不否认团子先前对她明里暗里的一番规劝着实有道理。
支撑着人努力生活的或许是虚无却美好的精神幻想,然而真正生活中相伴的却是残忍而冰冷的现实。
柏己如今在崭新的女频文之中好端端地做着她亲手选出的男主,而她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终究也逃不过在下一处逢场作戏的命运——即便她干脆自请退休,那也无法改变他们二人有缘无分的结局。
虽说她起初对裴鼎并无暧昧之情,可既然对方显而易见对她有着这方面试探的心思,单凭他出众的条件,她理智上便明了自己不应错过和拒绝。
然而,另一方面,她却并不想如此迅速地快进至下一段感情。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虽然多少掺杂着几分令人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可依旧值得她花上一些时日去沉淀和纪念。
哪怕注定是惨淡收场,她也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这却也不是她这几日来接连委婉拒绝裴鼎的唯一缘由。
温萝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专注的视线,下意识抿了下唇角。
不知是不是她疯了,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瞬间,每每望见裴鼎,她总是能透过他颀长的身型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裴鼎的眼眸是冷冽的,黑寂的瞳孔似是幽邃的旋涡,深沉得透不出半分光亮,格外摄人心魄隐忍查探之余,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流光。
柏己却与他不同,内敛这个词似是从未与他扯上半点关联,他那双暗红近墨的瞳眸也是瑰绝的,潋滟着令人心悸的血色般的涟漪,炽烈得似他抬手间便可点燃苍茫天地的神火一般令人挪不开视线。
可他们却又是同样的沉稳同样的孤傲,一人似冰另一人却似火,哪怕看起来截然不同,骨子里却是殊途同归的桀骜与自负。
裴鼎的追求与靠近是疏淡有礼的,无论是通讯器中进退有度的邀约,亦或是此刻不请自来停驻在她身侧的身影,坚定之余,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柏己却自尚未动心之时,便极少忌讳与她之间的触碰与亲近,无论是举手投足间看似极为亲密的搭肩,亦或是面不改色、张口就来的“夫人”与调侃,他都从未避讳过他们之间相异的身份与性别。
然而,他们骨子里却又透着一般无二的自持与尊重,一人于字里行间尽显风度,一人则将那份深情与珍重恰到好处地深藏在戏谑与笑谈间,不为外人道。
团子在她识海之中暗戳戳建议:“主人,你先前不是说过么?若是找出真正令你动心的那个男人,你就以他为标杆,在身边找个差不多的——我当时讽刺你异想天开,没想到竟然还真的遇上了一个八成像的,这岂不是人间理想?你干脆把裴鼎当成柏己的替身,先不要排斥和他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之后,柏己你便自然而然就会忘了。”
温萝:“……可别在这出馊主意了。”
令她尴尬得脚趾扣地的场面却似乎并未影响裴鼎分毫。
日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他清瘦的侧影,将他高挺的鼻骨凝成一片明昧变幻的阴翳肆意拓在隽秀的面容之上,长而密的睫羽微微低垂着,一双看起来格外冷淡却漂亮的眼眸此刻正定定地凝视着她,似是蕴着山间明月,飞瀑流水。
平静地望了她片刻,他缓声开口,声线泠泠悦耳,“待会有空么?”
随着他几乎明言的邀请,周遭骤然响起一连串极尽压抑的惊异议论。
温萝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不愿因自己此刻甘愿自我封锁束缚的心境而耽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