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是他一厢情愿。
百年前,合黎山中她以繁弱重创柏己残魂,
繁弱保护了她,而她,则在护他。
那时他只恨自己灵力低微,在上古魔君一抹神识举首投足间逸散的威压之下,甚至动弹不得。
她的陨落是他心头一根刺,每每跃动之时,都随着血液来回滚动,隐隐约约地钝痛,却又在试图拔除之时无迹可寻。
更何况,他根本从未拒绝这痛楚,不仅如此,还甘之如饴。
百年之后的如今,她自太虚昆仑飞升上界面对铭渊,
而他,却已有了自保的能力。
甚至,他想要将百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间虚妄的幻想在这一刻变为脚踏实地的现实,
他想要保护她。
这一次的繁弱,终于可以完成他百年前无言间立下的誓言。
——守护她,生生世世。
只是,千言万语在唇齿间滚动一圈,终是不甘不愿地顺着喉头落回腹中。
墨修然自嘲般扯了扯唇角。
藏月门历代门主身负的血脉向来是五洲大陆令人津津乐道的奇闻,故而,每届门主的婚姻大事大多都是受万众关注瞩目之事。
月纶是千年来唯一一位不仅并未与女修结为道侣繁衍子嗣,甚至几乎将意图将藏月门传给非月姓之人的门主。
此举堪称大逆不道,故而他如此破釜沉舟的缘由,便时常被天下人翻来覆去地猜测说道。
墨修然先前只知晓月纶心下早有所属,且他院落之中舍弃一身逆天实力不用,整日里摆弄花花草草的傀儡少女,多半便是他心中所念之人的寄寓。
他却从未想过,那人竟会是顾光霁之妻。
也就是,他的师姐。
他最为心爱之人。
他们师徒二人,竟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思绪翻飞间不自觉飞跃回百年前人声鼎沸的醉霄楼,日光透过雕花窗柩在紫衣少女身上眷恋地停留,更衬得她清丽的面庞显出几分无暇般的莹润。
他曾在那时回应了她的问题:“师尊他心底早已有人了。”
那时她只讶异地抬眸,便不甚在意地重新低垂眼帘享用眼前满桌的珍馐,口中含混道:“没想到掌门师伯看起来清心寡欲,却是如此浪漫之人。”
如今看来,何其滑稽。
那个令月纶心动沉沦数百年之人,正是那个端坐于他对面,面上看起来丝毫不曾在意的她。
甚至,他曾无数次与她一同和月纶相处,竟是半点也未曾在她面容语气之中察觉到反常。
月纶以忤逆家训的代价沉默地深爱着她,她却甚至在望见他时,心下都从未掀起半点波澜。
她是个无情之人,他早该明白。
可心底却不受控制地升腾起一阵难以言明的感触,滚动着向内碾磨,酸涩疼痛登时随着呼吸流窜四肢百骸。
他与月纶,又是何其相像、
碍于心底坚守的骄傲与自尊,那些曾经唾首可得却羞于启齿的情意,在时间与沉默的沉淀之中辗转,终于在幡然醒悟之时恍然察觉,原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温萝难耐地挪了挪脚尖。
实在是有点窒息。
虽说她先前并未察觉到异状,可仅观顾光霁与墨修然不约而同的僵硬与微妙,她便多少能够猜到月纶对她的心意。
否则,她的身体定然不会产生如今这般、在遇见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时,几乎已经成为条件反射的汗毛倒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