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如何能够不知,她那几句令他震颤不休的言语,不过是掺了利用的算计,或许多少掩着几分真情,可那零星微末的情意与他想要的相比,却依旧少得几不可察。
若是换作平常,他恐怕早已上前“收取”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他为自己行方便的“酬劳”。
可如今……
柏己缓缓咬了咬牙,静默良久,唇齿间才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轻哂:“不必多礼。”
南门星正懒洋洋靠坐在他身侧不远处,见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略有几分不悦地眯了眯眼,唇角却似是本能一般极为自然地扬起,扯出一个颇有几分危险的笑:
“魔君大人的确神勇,只不过,真正修复太虚昆仑的条件与契机,在他的角度却似是帮不上什么忙来。”
他语气并不过分夸张,反倒十分平静,温萝却恍然似是看见一只羽毛华丽的孔雀在眼前开屏,骄傲地扬起修长的头颅向她邀功一般,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柏己不过是个派不上正经用处的打手罢了,他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一环。
团子:“主人,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似乎不论我们如何极力规避修罗场,这几位前任攻略对象总能想办法以一种非常顺滑地姿态重新扯回去……”
温萝:“……”
果不其然,识海之中团子尾音还未落地,一旁衣衫华贵似贵公子般风流无双的紫衣男人便“叮”地一声合拢手中茶盏,似笑非笑地抬起眼:
“鬼王一手空间瞬移术的确冠绝五洲,不过若是没有在下差探出重建太虚昆仑真正的方式,您空有一手本领,却依旧派不上用武之地。”
温萝:“……”
这么下去简直没完没了。
正欲开口打断,秦灵却一手托着腮遥遥望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分传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她略有些困惑地蹙眉,“南门星和墨修然竟会在此处抢功劳……况且,柏己他对你态度似乎格外包容,莫非你……”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垂眸端坐的白衣剑仙,秦灵目光惊奇道,“你劈腿了?抛弃了顾光霁以后搭上了柏己?还是……南门星?!!”
温萝:瞳孔地震。
正兵荒马乱般趁早试图将秦灵越开越大的脑洞扼杀在萌芽之中,她却并未留意自始至终一直若有所思凝视着她的月纶。
虽说两人以传音交流,可面上神色与下意识靠近的肢体却并未刻意遮掩,看出她们二人正以神识对话并非难事。
只是,秦灵与蔺妤……亦或是殷和玉,何时起变得如此熟稔了?
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向不远处自落座起便并未开口的白衣男人。
顾光霁倒是一如既往地淡漠无澜,似是万事皆不入心入耳一般沉静,
可正因如此,先前他曾凌乱了一瞬的气息与剑意,才会如此令他惊诧讶然。
顾光霁那一瞬间稍纵即逝的失态,定然是为了“蔺妤”。
再结合如今秦灵反常的状态,就仿佛那个方才以另一种身份失而复得的试剑堂首席弟子,哪怕是再加上另一重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也并无丝毫怪异和违和之处。
正如月纶于顾光霁此人的了解,奚景舟同样足够熟悉曾一同相处过不短时日的柏己。
自然而然的,他不会看不出柏己此刻深深抿回唇角的复杂之色。
柏己此人性情张扬随性,向来不是什么能够甘愿为旁人委屈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的性子。
而能够得到他如此对待之人,哪怕放眼整个五洲大陆,跨越千年岁月长河之中细数,也仅仅有一人。
可那一人,早已在他眼前生生在雷劫之下陨落了。
脑海之中却突然划过什么一闪即逝的念头,快得抓不住,而那朦胧的冲动却似是拖拽着他的神智回到先前从未当真在意、此刻想来却又极为怪异的细节。
譬如,柏己与顾光霁并无渊源,那一日他为何会不论缘由地前来元和痛下杀手,甚至逼得顾光霁道心动荡到连平日能够艰难克制的心魔都无暇顾及,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暴露了无情道崩碎的实情?
或者,那一日蔺妤于青玄宗正殿之中辞行之时,向来并无过多情绪波澜的他,为何会显出如此外露得无从掩饰的慌乱与不虞,赶至殿前甚至失了平日里的沉静自持,徒生几分狼狈——正如五百年前,他自床榻之上苏醒后,夺门而出去寻那位名为缪馨儿的少女之时一般无二。
亦或者,分明他对旁人之事向来不甚在意,却又为何三番五次询问“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过往种种?
这一切的一切,似是都避无可避地指向了唯一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顾光霁极为关注蔺妤,甚至到了一种几乎能够与五百年前那个女人平齐的、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而此刻,分明应当极为重视在意蔺妤的他,却似是刻意地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渴望靠近之余,却又似乎顾及着什么一般不敢言明,只得寻来些不算显眼的借口和方法无声地跟随在她左右。
实在是怪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