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星果然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闻言神色微微暖了几分,三两步赶至床畔一撩衣摆闲适落座,一手下意识牵过她暴露在锦被之外莹白滑腻的手。
他轻快地开口,心情看上去极为愉悦:“阿芊,再过几日,我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礼物?
恐怕就是蔺妤的身体吧。
温萝一时无言,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眸中却恰到好处地迸发出惊喜与好奇交织而成的绚目光晕:“真的?”
南门星扬了扬唇,并未答话,蓦地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来,倒是又发生了一件趣事。”
望见他眼角眉梢迂回流连的兴味,温萝心头一跳。
来了。
除了五日前太虚昆仑闹出的动静,恐怕没什么事能够激起他这般怪异的反应。
果然,下一瞬便只听南门星道:“五日前,铭渊曾派兵下界,阿芊可知所为何事?”
温萝心头干笑了下,面上佯装困惑地抬了抬眸,试探着猜测道:“自从上古神魔大战他毁去太虚昆仑之后,便再也未曾插手下界事宜。如今异动……莫非也是为了太虚昆仑?”
南门星弯眸一笑:“阿芊果然聪慧。不过比起太虚昆仑,我觉得另一件事情要更耐人寻味些。”
“什么事情?”
“奚辞水榭如今的家主名为蔺妤,她倒是个格外有趣的人。”
话音微顿,南门星轻轻笑了下,“许多如今听来极为响亮的名字,似乎都与她存在关联。”
温萝心头缓缓一沉,直觉不妙。
不出所料,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未落地,他狭长的眸子便遥遥向她望了过来,黑寂眸底闪跃着细碎的微光,似是玩味,又似是什么更晦暗的恶劣情绪。
殷红如血的唇微微张合:“就连柏己,也在其中。”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自从知晓她“公羽若转世”的身份之后,南门星便格外热衷于在她面前若有似无地提起“柏己”二字。
哪怕她耐着性子陪着他玩完了上次“公主在恶龙手中救下了被俘虏的王子”的戏码,那份短暂的安定却似是远远不能填补他心下如深渊般可怖的裂缝。
难以自抑的恐慌与不安全总是不知不觉地包裹着他再一次下意识封存的心房,引诱着他一次又一次冲口而出连他本人都辨不明意味的引人厌恶的言语,活生生将自己拖拽沉沦成了深闺怨妇一般可怜又可恨的角色。
似乎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名字表达厌恶与不屑,才能勉强缝补他腐朽的伤痕,苟延残喘地再续几日晦暗又不安的性命。
南门星从未真正地拥有安全感。
在他与安定最为接近得甚至触手可及的那一瞬间,下一瞬迎来的,却是比起往日更加惨痛千百倍的失去。
说到底,南门星如今诡异的恶趣味的源头,与她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就当是赎罪了吧……
甚至于,南门星心头萦绕近千年的恐慌与虚无,根本是她短短几句话无法弥补填满的。
是她亏欠了他。
想到这里,温萝面上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不置可否道:“是么?那她应当是极有能力,才能让魔君不顾正邪的差异也要出手相助吧。”
话音刚落,她却猛地哽住了。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是在给她自己立fg。
话里话外除了她本意想要表达的“我跟柏己不熟我也不在乎他帮谁”以外,隐约还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朦胧却令人胆寒的危险。
譬如,向来与人族修士泾渭分明、且早有情根深种的恋人的柏己,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出手帮助与他本该毫无关联的蔺妤?
南门星身型微微一滞,猛然沉眉,
比起寻常男子显得过分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露出狭长的眸中一片乍然迸射的光芒,璨若星辰。
这一瞬间,她似是随口而出的言语,似是一把锋利的弯钩,顺着耳廓滑入心底,将先前在他心头一闪即逝的怪异登时肆意牵拉而出,避无可避地浮出水面。
是啊,柏己为何那一日会自苍梧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太虚昆仑?
分明先前他们二人打照面之时,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柏己几乎难以掩饰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