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视线自他唇畔朦胧的绯红血迹勉强挪开,强自将险些逸出口中关于他身体异状的追问咽回腹中,
温萝才顺着他的心意只作并未察觉他虚弱的模样,垂眸沉吟起来。
特别的习惯?
似有什么飞快地划过心头,似是一颗划破长夜点燃黑暗的流星,
脑海中灵光一闪,温萝恍然大悟。
定然是她执意将果肉一瓣瓣归拢至一处之后,再一口气食用的独特吃法,曾经在她不经意间引起了柏己的注意。
而曾经见过她服用玄珠果之人,除了柏己与他口中提到的秦灵,便只剩下了韵流和南门星。
既然秦灵如今已自韵流手中继承了无尽海掌门之位,那么韵流如今多半早已陨落,
如此一来,世间其余知晓她独特习惯之人,便只剩下了南门星一人。
温萝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幸亏她开口问了一句,或许这条讯息于她日后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
“那另一句呢?”
话音刚落,便有什么不由自主地挣脱一片混沌纷乱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曾在他面前因一时间想不出更自然的名字而顺理成章地将“温萝”二字亲口送入他心中,而她身为缪馨儿之时豢养的灵宠玉胭兔,同样名为“阿萝”。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再美好不过的巧合,可若是与上一条牵扯在一处去看,却无疑成了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铁证。
瞬息之间,温萝心如电转,眨眼间便抓住了核心之处。
柏己即便怀疑她的身份,却也绝对联想不到她本身便不属于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无论他如何猜测,他都定然将“公羽若”当作她身份的起始与原点。
“温萝”在他心目中,不过是当时的她为了隐瞒身份,而随口编纂出用以混淆视听的假名罢了。
思及此,不待柏己开口,温萝便自顾自接道:“是因为‘温萝’这个名字?”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落落大方地坦然接过话茬,柏己眸光微动,不置可否地“嗯”了下。
“其实,将那只玉胭兔起名为‘阿萝’,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温萝佯装羞于启齿的模样,轻轻一咬唇,为难道,“这世上,知晓‘阿萝’渊源之人,只有你与景舟。
不过,我当时久居扶余,景舟则常年在千行崖闭死关,我与他之间无缘得见,自然也不必忧心他因此察觉到我的身份。
午夜梦回之时,我常常后悔,为何没能早些想起我们之间相处的种种过往,或许那样的话,我们当年的结局便会有所不同——至少,我不会害得你被封印千年。”
顿了顿,她轻声开口,语气静谧得仿若自言自语的叹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我也算是体验了许多本不属于我的人生,可真正让我难忘的,却依旧是千年前那如白驹过隙般短暂的时光。
许多时候,我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我便能发觉其实我们依旧在一起游历探宝,你也始终从未受到那样的伤害,一直陪在我身边……”
“‘阿萝’不过是我为了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曾经活过,曾经作为公羽若与你邂逅却又遗憾地擦肩而过,而自欺欺人伪装成一切从未发生过的寄托罢了。”
正欲抬头再送去一抹柔和的眼波,以达成一串连环技能最佳的效果,识海之中团子却骤然尖叫起来。
“主人!不好了!南门星要回到幻境之中了!你必须要在一分钟之内结束和柏己的对话,并且找到顺理成章的理由进入睡眠状态。”
温萝:……
她的精神实在是太过于集中在应对柏己接二连三的质问之上,一时间竟忘记了时间。
随即,她却猛地意识到一件更加令她抓狂的事实。
既然已经在柏己面前暴露了身份,亲口承认原本蔺妤的意识彻底在蹉跎之下走向了消亡,她便再也找不出理由以【无量虚空】遮掩她体内的苍冥邺火气息。
也就是说,无论接下来她如何费尽心思地寻找借口和理由,一旦她的灵魂自身体之中逸出在瞬息之间切换至远在千里之外的临南,柏己绝无可能察觉不到。
好家伙,奇门阵法还知道给误创阵心之人留一个“生门”,如今这令人猝不及防的尴尬境地真的给她留了“生路”吗?!
俗话说得好,既然无法反抗,那便享受吧。
温萝干脆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挣扎,连搬出“灵魂疲惫,需要尽早休息”的借口的心思都懒得生起,只安静地倚坐在柏己怀中,静静地等待一分钟的时光飞速流逝之后,她骤然切换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