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柏己并未对她这串看起来极为荒诞的说法,显出什么惊异与不可置信的反应。
只不过,殷和玉身为藏月门试剑堂首席,生平顺风顺水,
既无缪馨儿惨遭南门星满门全灭的悲惨际遇,也无蔺妤莫名陷入沉睡的前提,猝不及防被她这“孤魂野鬼”占了身体实在是少了几分合乎情理的理由。
将她面上细微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柏己无声地抿了下唇角,将繁杂的晦涩思绪尽数抿回隐约上扬的弧度之中。
“不要骗我——”
落在她唇瓣之上的指尖悄无声息地上移,修长五指插入她因仰起头的动作而自然垂落的浓密青丝之中。
后脑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温萝只当他心下不虞意欲吻她以消解心下燥郁,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之中唇上柔软的触感却并未袭来,反倒是光洁的额心抵上了他微凉如冷玉般的前额。
随着他俯首欺近的动作,墨色锦缎般随意披散于肩头的长发不听话地垂落,滑腻的触感若有似无地扫过她流畅的脸廓,
苍梧冷雪苍木的凛冽气息霎时如一张细密的网般,铺天盖地地将她轻柔却强势地尽数包裹。
“你不简单,我早便该知道。
可是,不论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此生唯一所爱依旧是你,也只会是你。”
低沉声线在一片沁人心脾的冷冽清香之中无声地逸散,和着满室暖融的烛光,交织成一张旖旎低柔的暧昧画卷,似一根轻盈的弯钩,顺着耳廓一路无可反抗地钻入她心头。
温萝猛然睁开眼,不自觉抬眸对上他一错不错凝视着她的双眸。
那一瞬的光华,似是比世间最为耀目璀璨的光芒还要摄人心魄,
他低垂的眼睫之间似是蕴着万千心事,独属于上位者的霸道与情人间温柔的缱绻朦胧地交错着,绚目得几乎能够溺毙一切。
“我只想听真话。”
专注地望了她许久,柏己缓声开口,唇畔弧度不似曾经所见那般轻佻邪肆,反而带着几分郑重的意味,“所以,你现在可以不作回答。”
温萝微微一怔:“你……”
脑后的发丝被他轻柔地抚了抚,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弯唇一笑,
虽是满面病容倦怠之色,飞扬的眉眼却依旧显出几分她熟悉的张扬桀骜,一时间竟令人移不开视线。
“千年我尚且等得起,又何惧下一个千年?
更何况,只要你在我身侧,便已足够。”
顿了顿,柏己缓缓撤身后退,
烛光顺着两人之间难舍难分的间隙肆无忌惮地倾落,在两人身前交缠的发丝之上投下一层温润的光泽。
他蓦地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眉梢,意有所指道:“你该不会真的要让我再等一千年吧?”
自然不会。
温萝眼睫轻颤。
击败铭渊这一条主线任务虽然并不容易完成,可再怎么说,也用不了上千年的岁月。
而完成任务之后,她的意识便会被自动抽离回到虚空边境,此生与柏己再无相见之日。
甚至于,整片五洲大陆,不论是名震一方的大家名士,亦或是随处可见的花鸟虫鱼,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据和虚幻的世界罢了。
不过,以她与柏己曾经交往接触的种种之中潜移默化的了解来看,她自然明白,柏己此话并非当真询问她需要沉淀多久才愿将真相尽数告知于他。
他不过是不想她因此时堪称任性的缄默,而生出什么压力与自责,从而心下郁郁、不得开心颜。
他向来都是如此的模样,以最轻佻的玩笑般的方式,做着最为细腻体贴之事,历尽千帆之后沉淀为一片平和沉寂的汪洋,无声地包容着她一切的心绪与犹疑。
哪怕是被醋意与愠怒焚尽了大半理智的如今,却也依旧并未当真在她难以开口给予他真正想要的答案时,带给她半点强迫与不适。
正如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假意轻浮地靠近,实质上只是将心下最真实的冷漠与平淡恰到好处地掩藏,
又似是他先后三次不惜舍弃一切也要为她保驾护航的决然,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掩于他看似不着调的调侃与邪肆不羁之中。
然而,不论她此刻心下如何震动,这些不能与书中人物相谈的真相和秘闻,她却依旧没有立场与他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