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人她就道:“你还在威胁我,以为我不敢说出去。”
阿玥跪下:“不是威胁,是阿玥也想知道,母亲在这个时候还会不会护着我。”
“此时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爱我的。从小到大母亲总是有各种理由不与我亲近,我不懂,如果说母亲身体有恙不能受累,那为什么可以带太子。母亲可知,我在太妃娘娘那里过的日子吗,太妃自是疼爱不会苛待,但那么奴才下人呢,他们一个个嚼舌传话,一开始我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大了,慢慢就明白了,没有人教就明白了。”
“可笑吗,母亲,同样是至亲,太子与您过得高高在上,没有人敢让半个字污了你们的耳朵,可我呢?我是连杂种都不如的东西。”
厉雅默默落泪,不言不语,阿玥又说了很多,像是把他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尽一样,最后他又问:“今日与母亲所说之言,竟比以前十几年的都多,母亲,这可笑吗?”
厉雅淡淡道:“一个儿子还给了太妃的生养之情,我没有什么能再还你的了。你就是不说这些,我也不会供你出去,大可放心,不用特意跑这一趟。那么大的谋略与野心,要配得上更沉稳的内心,你还是燥了。”
阿玥看着他的母亲,她一身病态,整个人在这冬夜里散发着寒气。阿玥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凉淡过,他很不适应。今日太妃从皇后殿回来后人就不对劲了,他好不容易问了出来,不由心下惶然。
虽问过细节,看皇后的意思像是不会追究,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想着拿自怜的一些经历来让她愧疚心软。不想,知子莫若母,母亲看透了他。
阿玥有些慌了,他低下头叩拜道:“母亲”
“别怕,别慌,都说与我听吧,知道的越详细,我才能在适当的地方帮趁。”
阿玥就这样跪在地上,把谋害太子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张妃以及背后的家族,余家全族以及燕门王氏全部告之了自己的母亲。
两人之间达成了默契,阿玥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而其他人作为害死太子以及未来可能会挟持阿玥的这些力量,皇后都会帮他铲除掉。
太妃与阿玥同样作为谋害太子的凶手,厉雅下不去手动他们,但太子的仇不能不报,阿玥供出来的其他人,一个都不能得了善终。
明明阿玥也害了太子,但厉雅不仅要保他,还要帮他狡兔死走狗烹,阿玥终于明白一件事,有一个做皇后的母亲并不只是要承担闲言与碎言,关键时刻,还是有好处的,她终是下不了手。
“去吧,以后不要来了。”厉雅说着让美棠放下了床边帷幔,一道屏障阻断在了母子之间。
阿玥隔着帷幔说道:“儿子有错,儿子伤了母亲的心,愿有来生,我来做母亲的父母,关爱陪伴一生,以赎今生之罪。”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给皇后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大步昂扬地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厉雅轻声与美棠说着:“你说,是不是我错了,他们好像都有道理,错的好像只有我。是不是我就不该与皇上在一起,这段缘一开始就是错的,我陪着他装糊涂,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也是做了几年的事实姑侄,老天爷终是看不过去,天道也不想饶了我。逆天而行,不得善终。”
尔兰殿从这日开始,除了皇上,谁也进不去了。皇后的身子骨怎么样了,尔兰殿外的人不得而知,但从太医几乎每日都要问诊来看,是很不乐观的。
皇上也是全部身心都放在了皇后那里,总是不上朝。朝臣意见极大,可根本没机会提出来,好不容易能与皇上有一次沟通,皇上也对他们的意见不在意,当他们空气。
又是一年冬雪至,尔兰殿中的乐房里,厉雅咳了一声后,笑道:“进步真大,这曲首子你总算是会部弹对了。”
被表扬了的皇上一点喜色都没有,他声音哀戚:“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厉雅摇头:“没了,几乎我所有的愿望,你都在这一年里帮我实现了,只有一件,我生的时候是看不到了,只能寄于死后。”
“你若是现在想要,我也可以帮你达成,不是什么大事。”厉纯边说边向厉雅所在的软塌走来。
“不要,时机不成熟,那些恶人还不能死。”说完这个,厉雅握住他的手,“我是不是好过分,你并没有义务做这些的。”
她的手一点劲都没有,说是握着,其实也只是虚虚地盖在他的手上。厉纯反握住她的手,“不过分,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日夜间,皇后忽然不好,一直加重的病情走到了终点,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皇上,搂她在腿上,看着她的眼道:“太妃不会有事,余启我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其余那些人,会一一铲除,为太子报仇,为新帝铺路。你放心吧。”
厉雅很小幅度地摇头,她现在连这个动作都快要做不到了,他说得不对吗,难道她要的不是这些?他问:“还有什么事吗?你说,我都答应你。”
说着他把耳朵凑到厉雅耳边,听到她声如细丝,“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厉纯笑着流着泪,“我答应你。”
“阿,纯。”厉雅轻吐这两个字后,人就没声了,厉纯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手指在她的脉搏上,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里越跳越慢,直到一点动静都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