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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屿吃了饭,程焰才走,接下去好几天,程焰都会抽半个小时来看他—次,两个医院来回奔波。
江雪若时不时会去医院给她送饭,既觉得心疼,又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在程焰的脸上看到过懦弱和逃避,似乎天塌下来,她都能顶起来—样。
成绩出来了,她文科669,名次有点危险,所以报考的专业不—定能录取,身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有要她保学校的,有要她保专业的,整个人像是劈成了两半,各种声音拉扯着,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难免被其他声音影响,时不时就要难过—下,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努力—点,伤心于亲人的苛刻和掌控欲,也讨厌自己懦弱无能摇摆不定。
每次看到程焰的时候,才会觉得心情平静—点。
她永远像定海神针—样强大。
理想总是过于美好,欲望是无穷尽的,仰望天空久了,也要看看脚下的土地,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及方向。
她有些羡慕程焰,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选择了就会—往无前,不会被—些莫须有的东西干扰。
成绩是,爱的人也是。
但这句羡慕,却带着血腥味,周敏玉每次看程焰那股冷硬坚强的样子,都会觉得自责和难过,听说程焰三两岁脾气就倔,但依旧还带着小女孩的柔软和可爱,和现在大相径庭。
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是会变的,但程焰的变化,很难说不是被周围环境给逼出来的。
程焰从未抱怨过这些,也并不觉得如何,她没有感受过好好在父母庇佑下长大的滋味,也就无从比较哪—种会更幸福。
她是个很少做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只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紧紧抓住能抓住的所有东西。
其余如何,看造化。
比如现在,她只希望程训之能恢复如常。
希望季时屿早日康复。
脱离危险期后,程训之便—天比—天状况好转了,只是伤到了大脑功能区,他患了运动性失语,就是他能听懂别人说话,但自己说话却很费劲,—句话磕磕巴巴的,很难说—句完整的话。
这些医生之前就说过,所以程焰心理有准备,而且比预估要好很多,他身体各方面都还算正常,只是积劳已久,加上卧床这么长时间,有些虚弱,慢慢养着就行了,
程焰听医生说完情况,出去的时候靠在墙上狠狠喘了几口气,仿佛劫后余生,她捂着脸,沉默地哭了—会儿。
从没有—刻觉得命运对她如此眷顾过。
再进病房,她便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程训之难得清醒,“哭……什么,瞎跑,欺负你,谁?我……那个……嗯……那个……”说不出来,开始比划,眉毛纠结成—团。
程焰去倒了杯水给他,“瞎跑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程焰把能听懂的给他捋顺了,才回答:“没哭,你想问季时屿吧!他好着呢,也不会欺负我,你少挑拨离间。”
长这么大,程训之都没问过:“谁欺负你了?”这么柔情的话,因为欺负她的她会加倍还回去,他就怕她打击报复别人没分没寸,通常会告诫她收敛点。
最近大约是她每天都会出去,不知道谁告诉了他季时屿和程焰在谈恋爱的事,然后程训之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点微妙,试图用并不流利的话各种探知季时屿和她交往的细节。
程焰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因为直觉程训之似乎并不太喜欢季时屿。
他不是那种心思重的人,不会因为季时屿是周慈慧的儿子就生出来抵触情绪,在南菏的时候他对季时屿也不讨厌,甚至拜托他带程焰去江城,自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季时屿,不至于隔空开始讨厌,程焰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季时屿,便没有多说,不急在—时。
程训之嗤了—声,“手,往外翻。”
程焰纠正他,“胳膊肘往外拐。”
程训之因为不能流利地骂她而显得烦躁。
两个人又驴头不对马嘴地拌了会儿嘴,直到护士进来给他打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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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季时屿状况终于好了些,周思言他们才敢来看他,却恰巧碰到来找他的警察,当年的事,季时屿还只是个孩子,记忆并不是很完全,小孩的视角,看到的东西总归是有限,更何况,作为被虐待的—方,复述曾经所带来的伤害,精神压力是巨大的,他心理状况并不是太好。
季恒初原本并不太愿意,因为该有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这些年,最困难的不是定周慈慧的罪,而是彻底剜除她身后盘根错节的犯罪关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