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个农民。”
“我的爸爸是个修车工。”
“我的爸爸靠捡破烂为生。”
……
以至于偶尔语文老师忍不住问:“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这个年纪写文章,可以真情实感点儿,不要瞎编乱造。”
程焰不知道,确切地说,不完全知道,总觉得如果靠程训之自己,把自己养大是个奇迹,旧物店的生意实在不是很景气。
其实小时候也没过得太凄惨,物质上虽然不富裕,但至少活下来了,程训之没让她操过心,程焰还不至于因为过不去辍学去南边厂子里□□工。
——南菏失学儿童比例还是不小的。
程焰在八楼和季时屿告别,电梯合上,她脸色便有些垮下来,因为季时屿的话,难免又想起来程训之。
其实考完试那天,周敏玉去了她房间。
夜里十点钟,周敏玉敲门的时候她正在做题,周敏玉端了一杯牛奶给她,程焰低头,说:“谢谢。”
周敏玉似乎很不适应她的客气,手指放在膝盖,无意识地摩挲着,先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寒暄了句,“考试怎么样?”
程焰敛着眉,“还行。”
周敏玉点点头,“妈妈相信你的水平。”
程焰觉得这样的谈话很陌生,像他们这个年纪,大多因为成绩和父母斗智斗勇,程焰很难体会,程训之很少过问她的成绩,到了江城,周敏玉似乎一开始对她的要求就不高,所以得知她摸底考成绩不错的时候显得很惊讶。
这会儿这样的话,程焰甚至很难接腔,索性没吭声。
“你爸把你教得很好。”周敏玉说。
话题终于扯到了程训之身上,程焰有预感她是来谈论旧事的。
程焰抬眼看了眼周敏玉,“他不怎么管我,对我还没对你上心。”
周敏玉看着她,似乎不解。
程焰抿了抿唇,“得知你丈夫的事,他很伤心。”
挺没出息的,但程焰看他那样子,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敏玉忽然凄然笑了声,低头:“我不希望在你面前说你爸爸的不是,但是你想知道,我还是需要如实告诉你。”
程焰甚至有些呼吸不畅,似乎搁在心里很久的事,终于要有个答案了。
但答案平平无奇:“他大学都没毕业就去混了,跟人持械斗殴,腿被车碾过去了,那会儿我刚怀你,他一蹶不振,花光了所有积蓄,还去赌钱,我受够了,所以离婚了。那时候年轻,觉得因为他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不想叫他好过,所以把孩子丢给他了。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不想再和他有牵扯,对不起。”
程焰长久地看着周敏玉,周敏玉也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程焰也无从判断这些话里到底含着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似乎也没有骗她的必要吧!
最后程焰点点头,“我知道了,比我想象的还好一点。”
说到后半句,程焰还笑了声,“他包袱还挺重的,这也值得瞒我。”
周敏玉皱着眉,“渺渺……过去的事,是爸妈对不起你。”
程焰摇了下头,神色寡淡,“没什么,无所谓。”
对于已发生且不可挽回的事,她向来不愿意多费心神。
程焰会永远昂着头,向前看。
回家的时候周敏玉正在烤蛋挞,从厨房里出来,问了句,“渺渺去哪儿了?”
程焰如实交代,“同桌出了点事,我去看一看。”
周敏玉皱起眉,“女孩子晚上不要一个人乱跑,不安全。同桌没事了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晚上不要乱跑不安全,程训之只会说她出去别人不安全。
“低血糖,没事了。”程焰没反驳她,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江雪若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眼巴巴看着她。
程焰盯着她看了十几秒钟,最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点表情,她张了张嘴:“自行车……等、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