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我都不知道,一个电话就算完了???人来了让我管,我咋个管,咱宿舍又不是想睡就睡,况且谁知道人家稀不稀罕,让我带她找事做,我上哪找去啊!我自己做工都是跟大家伙一道的!”王满气得要死,他头顶飘黑云,大雨要把他浇个透。
陈寅见他要往地上赖,赶紧把那里的石头子扫掉,免得戳到他屁股蛋子:“你不是还没过十九岁的生日吗,结个哪门子婚?”
“我们那边都这样,跟我一样大的女的都当妈了。”王满语出惊人,“你不晓得吗,我那几个老乡十几岁就讨了老婆,家里的娃都挺大了。”陈寅:“……”这还真不知道,工友们常聊的是自家的夫妻生活。孩子几个,多大了这方面不怎么说。
“先把酒席办了,证等到了年纪再领,有什么问题,都是这样过来的。”王满躺在发烫的沙子上面,“我要不是上头有个哥哥,家里忙完他的事才轮到我,现在我的娃已经能爬树上掏鸟窝了。”
陈寅头一回从这皮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沉重无奈。
农村跟农村之间也有区别,他那里就没早婚早育的习俗,催婚怎么也得过了二十。
陈寅的眉间拧成了“川”字:“不结能怎么样。”
“那我妈会打死我的。”王满用手臂盖住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是每个月都把钱打给家里了,就剩点吃饭的吗,那些钱我家里攒着给我盖婚房了。”
陈寅不知道怎么安慰,十几岁的年龄差到底还是条沟,他半天问:“村花来这儿吗?”
“是吧,我妈跟她说了地方,明儿就到了。”王满六神无主,感觉天塌下来了,地也裂了,“我咋办,我喜欢俏俏,我还想参加高考上大学,她都帮我选好学校了,她说她会教我,我也想努努力……”
陈寅听着听着,发现没声了,他扭头:“满子?”
“不说了,我去拌砂浆。”王满背过身爬起来,手上的泥印子擦在灰扑扑的裤子上,他好像一下子进入了人生已经能一眼望到头的中年期。
打牌的时候,两个王碰在一起,就是王炸。
可是现实生活中,他跟俏俏就只是一个书没读过几年的农民工,一个名校大学生,什么也炸不了,他们差得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就算他妈没叫村花来找他,俏俏家里也不会接受他的,他啥都不是,这辈子就是个跟砂浆水泥搭伙的工人。
越想越沮丧,这他妈的什么狗比日子,过不下去了。
陈寅休息的时候找王满的几个老乡聊过天,叫他们多开导开导他,他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结婚是好事,等他睡过了,就知道有媳妇的好处。
天没聊好还差点吵起来,陈寅心烦的去操场找方泊屿,半路遇到了王俏。
“寅叔,小满在宿舍吗,怎么手机打不通?”王俏从外面逛街回来的,手里拎着两个礼品袋,似乎是男装。
陈寅不好说别的,只说:“在宿舍,手机没电了吧。”
“那我去找他。”王俏走了几步回头,“下周日学校有棒球比赛。”
发现对方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看来是知情的,她依旧没打听他跟方泊屿的关系。
陈寅边往操场走边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都是他在论坛跟群里保存下来的,他一张张点开,划过去。
长得多好,性子怎么就这么冷。
陈寅转而又想,就这个相貌才能家世,性子要是不冷,来者不拒,那真就……
过劳死。
陈寅这么一寻思,脚步顿时就轻快了不少。
操场上有个黑色身影在奔跑。
陈寅隔着铁网凝望,梦里都是白衣,现实中都穿黑色的,明明是一个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叹口气就走进操场,举起手机拍照。
镜头里,少年刚好抬眼,犹如一头正在狩猎中的雄性猎豹,身体线条俊美而敏捷,有着不可估算的爆发力和危险性。
陈寅隔着镜头跟他对视,像是被一个尖锐的铁钩子钩住了心口最软的那块肉,鲜血淋漓,疼得死去活来。
等方泊屿跑动操场出入口这边,陈寅顶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在旁边跑步。
陈寅在工地上干完活过来的,还有力气跑,而且加速能比方泊屿快,他不可能那么干,免得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一路无话的跑了几圈,陈寅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头上身上全湿了,方泊屿却没什么汗,节奏也持续不变。
陈寅这才惊觉,方泊屿的控制力跟耐力都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