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但安庆绪并不相信,只有除掉田承嗣,将他的一万五千精兵都握在自己手上,才能让他放心,可田承嗣中军戒备森严,而且一夜要换几个地方睡觉,就算杀手能进去也找不到他。
但安太清身份使安庆绪终于想到了办法,安太清算起来也是他的族叔,安家之人,却又是田承嗣的心腹。
“清叔!只要你答应,我立即赏你一万两黄金,你不是一直发愁无子吗?这相州城中女子可任你取用,而且田承嗣的兵我都会交给你。”
安庆绪见安太清沉默不语,又蹲在他面前,扶着他的手臂诚恳地道:“相州城池坚固,粮草极多,足可据守一年以上,李清大军在外,长安日久必生变,李清焉能不赶回去,这样我们便又有了机会,那时我必会南下江淮,东山再起,清叔就是我的右相。”
安庆绪见安太清有些动摇,便腾地站起来,拔出一支箭,一折两段道:“我若违誓,有如此箭!”
安太清沉默了良久,终于点点头道:“我可以助你,但我不能动手!”
安庆绪大喜道:“只要你能将我的人领入中军,给他通行之牌,并告诉他田承嗣夜宿之地,就算你首功!”
“也罢!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助你这一次就是!”安太清低下了头,将自己眼中一丝阴险的笑意隐藏了过去。
安太清离开安庆绪府第便立刻赶回了家,将自己的小妾带走并藏匿起来,这才是安庆绪唯一能要挟他之人。
天刚擦黑,安太清便将安庆绪派来求见他的刺客悄悄藏进了自己的营帐.....四更时分,田承嗣的大营忽然骚动起来,无数火把被点燃,士兵们愤怒的叫喊声淹没了整个大营,主帅田承嗣被杀了,而且人头也不见了踪影。
“弟兄们,这一定安庆绪那狗贼杀了田大帅!诸将,我们要为田大帅报仇!”田承嗣的副将安太清站在用木箱搭成高台上,他的眼睛通红,火光中,愤怒使他的脸庞扭曲,显得格外狰狞,他举着胳膊高声怒吼道:“他是怕田大帅献城投降,所以才毒手,弟兄们!张忠志背叛,令狐将军和张献诚将军无辜被杀,我们受够了!”
“报仇!报仇!报仇!”
愤怒的士兵和将领们用报仇的呼声来响应安太清的动员,安太清见时机已到,他一把撕掉胳膊上的军服,袒露出手臂,厉声大叫道:“我要投降官兵,不再做贼,愿与我共事者一样袒露右臂!”
刷地一下,几乎所有的士兵和将领都举起了光溜溜的胳膊,几个没有举手甚至正急着撕袖子的士兵立刻被砍翻在地,安太清暗暗长叹一声,人心思降、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弟兄们!夺取西门,献城迎降!”
一万多士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浩浩荡荡向西门开去.....至德元年十二月中,叛军发生了内讧,田承嗣被安庆绪派人刺杀,田承嗣副将安太清随即带兵夺取了西门,并献城向唐军投降,唐军大军涌入相州,叛军纷纷投降,安庆绪见大势已去,点燃府第自焚而亡,自此,安禄山的叛乱终告结束李清随即下令:将张忠志、高晖、李日越等大将皆斩于市,而安太清献城有大功,赏万贯、许封他为邺国公、食邑相州千户,安太清却当即表示相州百姓困苦,不要食邑,愿返利于百姓,李清称其德,随即任命其为相州刺史;而安禄山降军则取其精锐、去其老弱,悉数编进安西军。
同时,李清又命李光弼为范阳节度使、颜杲卿为长史,率三万军镇守幽州,防止河北余孽再起,又命李嗣业为平卢节度使、命南霁云为河东节度使、席元庆为淮南节度使,各领军一万维护地方安全。,!
大将令狐潮和张献诚,张忠志随即出面调解,却趁机将二将手下数千军马纳入囊中。
渐渐地,田承嗣被安庆绪逼到了墙角,就在他准备到山东谋发展之际,唐军开始进攻魏州,断了他的去路,随即唐军近三十万大军包围了相州。
大战在即,安庆绪吸取洛阳蔡希德的教训,主动与田承嗣讲和,又将高晖和李日越责打一顿,命他们给田承嗣赔礼,相州的内部不靖这才勉强被平息下来。
今天李清散发传单的那段城墙,正是田承嗣的心腹大将安太清负责防守,铺天盖地的传单使他心神不宁,他急令收缴传单,但手下的士兵们却藏了私,留下三张,上缴一张,一直到下午,几万份单子只收回来数千张,其余的已经悄悄在相州城内流传开来。
安太清一般住在军营里,但靠西城门的一座小宅院里他养了一个妾,原来是相州刺史的女儿,安禄山占领相州后,刺史被杀,他女儿也被卖入青楼,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接待了安太清,征战半生的安太清喜欢她大家闺秀的气质,便纳她为妾,安置在一座偏宅里,又买了两个丫鬟伺候她。
这女人也知恩图报,遂对安太清死心踏地,使安太清几乎每晚都要到她那里过夜,今天安太清心情郁闷,换了防后便匆匆赶到偏宅。
回了家,只见房间里干净整洁,一盆火炉烧得旺旺的,使房间里格外温暖,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张罗汉床上已经摆满了他最喜欢的酒和菜,安太清紧张的心情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将军今天的心情好象不佳?”女人一边给他脱去外裳,一面温柔地问道。
“唐军围城,谁的心情好的起来?”说着,安太清习惯地叹了口气,安庆绪寡恩刻薄、又目光短浅,已经大势已去,他何尝不明白呢?
只是田承嗣对他有恩,他不忍弃之而去,他轻轻捏了捏女人白瓷般的脸庞,笑了笑道:“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
“酒已经斟好,将军先去吧!我把这几件衣服收拾了便来。”女人抱了一堆衣服到榻上,仔细叠整起来,她有洁癖,不容房间里乱七不八糟。
忽然,她见地上有几张红红绿绿的纸片,皱眉想了一下,应该是她给男人脱外裳时掉下来的,便走过去将它们拣起来,只见上面都印满了字,她好奇地看了几张,脸色渐渐凝重,忽然,她的胸口只觉一阵烦闷,猛地捂住嘴冲向屏风后面,哇哇吐了起来。
安太清喝了一杯酒,又夹了几筷子菜,便开始琢磨白天的事,且不说唐军攻心为上,就是那几只用来装传单的容器也令他震惊不已,他知道那就是李清的杀手锏—火药,听说崔乾佑就是死在这火药上,后来田承嗣也准备使用火药,可实验了几次觉得效果不好,再加上火药被唐廷限制,数量太少,田承嗣也放弃了。
可今天李清使用的这种火药威力虽然也差不多,但爆炸的时间控制得相当精准,三只陶罐都在城墙上爆炸,这使安太清大为惊恐,如果唐军大举攻城,再配以这种利器的话,相州城能守多久?
‘献城或杀安庆绪者赏万贯、封国公、实授千户。’他的思绪不知不觉便转到了传单上,如果说他不动心是假的,但他不敢、也没有能力背叛田承嗣,可‘封国公’这三个字,又象猫爪似的挠着他的心,使他坐立不安。
眼前的酒杯空了,平常应是女人来替他斟酒,但今天她怎么迟迟不来?安太清眉头拧成一团,探头向屋内望去,忽然,他似乎听见女人在呻吟,不由跳下榻大步向里屋走去。
只见她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双肩耸动,似乎在哭泣,安太清眼一扫,见她手里捏着那叠传单,心中顿时火起,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随手夺去传单,怒道:“我给你说过多次,不准动我军机之物,你怎么还动!”
女人一把抱住他的腰,柔软的身子伏在他胸前哭泣道:“将军,你投降了吧!”
“你说什么!”
安太清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道:“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女人,我便一剑杀了你,以后不准你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