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严肃地说:“你又没有经验,怎么能用小刀?万一把根茎切伤了怎么办?”说着,递出自己的小锹,“你用这个!”顺手夺过他的小刀,一边用刀背轻轻拨弄土壤,一边絮絮叨叨,“你要这样……要轻一点……”
唐子谦看着她拿小刀的手。
习武人的手,不如寻常闺阁女子般柔美,但她的手指生得细长,捏着刀柄的姿势轻巧娴熟,煞是好看。
“你不是学剑的?怎么从不见你佩剑?”唐子谦问。
路沅顿了顿,低声道:“我还没有自己的剑……这次下山,也是想寻找属于自己的剑……”眉间若蹙,语气怅然。
显然,没有找到。
“我家中倒是有不少藏剑,”唐子谦语气随意地提起,“有吴剑、越剑,也有秦剑,有三尺长剑,也有尺余的短剑。”
路沅羡慕惊叹:“你家有这么多剑啊……”
唐子谦瞥了她一眼,见她只是纯纯的羡慕,只
好继续说:“可惜我家中无人习剑,只能空置着。”
“是挺可惜的。”路沅点头,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唐子谦默了片刻,又道:“宫里藏有承影、含光双剑,你练的是快剑,是不是需要剑更轻捷一些?”
路沅愣愣点头,迟迟疑疑道:“那是宫里的剑……”
唐子谦轻笑:“宫里怎么了?宫里也没人练剑。”
路沅沉默不语。
唐子谦从这段沉默中听出了拒绝,不由嗤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走。”
“总不能丢下酒心蕊……”她小声地说,低着头不看他。
唐子谦蓦地心软,接着这话说道:“是啊,除了你,可没人会照顾它们,”忽然瞥见上回他拔掉的位置又种上了新株,“这是重新种上了?”
路沅顺着他所指看了一眼:“嗯,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开花,先养起来再说。”
总是自己毁坏的,唐子谦便格外上心一些,挪过去格外小心仔细地拿小锹伺候了一会儿,还觉得不够,又找来水壶,打算再浇点水。
“今天不能浇水,”路沅忙阻止他,“酒心蕊不爱水,七日浇一次就够了!”
唐子谦放下水壶,意犹未尽地围着那株酒心蕊又转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堂堂凉州都督,如今倒像个种树养花的农夫。”
路沅神色微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辛夷林:“我知道哪株辛夷是你种的。”
应该就是阿金挂彩绸的那株。
唐子谦也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都是我种的。”
如果那一年那一夜,一切还能继续,他不必再经历后来漫长的否定与挣扎,他一定会珍惜那一段地久天长。
可如今,岁月已成另一番模样。
纵然辛夷花成林,他与她,终究各奔一方……
……
没有战事的时候,凉州的日子很清闲。
唐子谦每日回府,都去花田看一眼。
他尤其关注那株被他毁坏过的酒心蕊。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一天天过去,也没见有什么长进,依旧是深紫的花苞,拢得跟贝壳一样严实。
好在其他酒心蕊也一样守着花苞没长进,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唐子谦在这种近乎停滞的时间里,过得犹为自在。
酒心蕊开花,是在一个极不起眼的秋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