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这一年,她还跟着大院里的孩子们一起跑,娘跺脚让她回来吃饭,她才一溜烟儿的回来,娘今日很高兴,“快点着家来,我回你外祖家拿了好些肉回来,咱们娘儿俩可是好些日子没有沾荤腥了,今日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了。”
“爹不回来吗?”罗湘君不懂,爹怎么就那么忙啊?
提起这个,娘就生气,“你爹担心你姑姑,攒了一年的体己,全送去了晋王府,要我说,你姑姑生了你表姐,又不是没有份例,比咱们家可过的好多了,他偏不听。他不过是个微末小官,一年到头,还得打点上官,还得照顾你姑姑,咱们娘儿俩的日子也是好一顿坏一顿的,还好你舅舅近年做生意发了些,你外祖母呀,就悄悄分了肉和好些酱给咱们。”
湘君舔舔嘴,吃了好大一块红烧肉,她仰头不懂:“那爹也有红烧肉吃吗?”
她娘笑道:“你这孩子,我是白生你了,我还不留肉给你爹?他这个校尉做的也忒寒酸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年,晋王成功上位,身为晋王侧妃的姑姑被封妃位,他父亲跟随晋王北上征伐,最终被封为将军,好似一下就翻了身,母亲总是道:“这些都托赖你姑母的福,看来还是你爹有眼光,我们妇道人家终究是比不得的。”
从此,她也不再是那个疯丫头罗妞妞,而是淑女罗湘君了。
随着父亲官位的上升,来家中说亲之人络绎不绝。
姑母却让爹娘并不要那么急,只说自己有安排,爹娘一切都听姑姑的,当然不敢自作主张,只是在功课上对她就更严了,诗文琴艺甚至连插花画画都要学,她每日只觉得累。
这些累很快也收到了回报,姑母欲让她进宫,日后做皇子妃。
皇子还不是旁的皇子,而是仙逝的皇后嫡子,被封了宸王的皇子。
母亲就道:“你不知道宸王曾经流落民间,被穆莳和其妻所救,这穆莳仗着勋贵出身,抢了你爹的位置,你爹这回明明能够升任侍郎,他却从天而降,又成了侍郎,你若好了,你爹爹也不必屈居人下。再者,宸王是何等的气派,你与其嫁个凡夫俗子,还不如嫁给宸王那样的人物。”
湘君点头。
进宫的日子,她用心侍奉姑姑,姑姑惠妃先是让她在宸王来时,故意送茶来,罗湘君自己也不傻,一看就知道宸王对她无意,但人嘛,总有个念想,即便宸王是个侏儒,但有那个光环在,往上扑的女人不知凡几。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她却成了皇上的妃嫔。
“就她吧。”
皇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邀宠的女人,她再也没有想过有这个变故的。
皇上和她爹一样大,她真的准备要去伺候这样一个人吗?
可即便哭哭啼啼也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姑姑还生怕她逃了,让老嬷嬷们看着她,罗湘君真是后悔上了贼船,半辈子都毁了。
却没想到人的福祸吉凶,总是有天注定的,当日她被送去皇上那儿,因以前不敢直视天颜,并不知道皇帝到底生的如何,如今一看,皇上猿臂蜂腰,而且特别有男儿气概,甚至……在房事上让她头一回那么欢愉。
好像年少时,在大院疯跑的那段日子了,虽然贫穷,但总是快乐的。
她越和皇上相处,就越察觉自己的浅薄无知还有虚荣,开元帝已经是皇上了,他对吃喝都不大在乎,甚至偶尔还辟谷,但国事上从不推塞,也不像她爹,总是埋怨,就比如皇帝偶尔提起穆莳,就说他:“这样的人好用,只要你跟他升官,什么都拼了命去干,而且干的超出所有人。”
以前罗湘君不理解,为何皇帝任命人不看他们的辛苦,不看他们的资历,现在才理解。
朝堂上做事,没有什么没功劳就有苦劳的说法,交代你的事情你做不好就是无能,德不配位。
就像作为后宫妃嫔,她们的目的就是伺候皇上,延绵子嗣,皇帝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她越了解这个人,就越喜欢他,再有他给予她的那种偏爱宠爱和温柔,她从未在旁的地方感觉到。
在家中,爹娘要的都是她为他们获得高官厚禄,姑姑看似对她好,其实还提防她,真是可笑,难道她还会把姑姑如何不成?再者惠妃已经是无法生育了,她有孕不是挺好吗?在后宫中,难道还得看辈分。
她又不是皇后。
他说自己是他的小姑娘,湘君高兴了一晚,她从不喜欢旁人说他老,也不喜欢别人总是惦记他的位置。
其实太子定了,她比任何人都开心,因为他说过,日后太子能执掌一国,他就带自己去游山玩水……
她不像姑母那样其实对道家没有半点热爱,只是讨好皇上,常常做极端之举。她对道法不感兴趣,但她对皇上却是真心,人总是这样,要别人的真心,自己却生怕多付出一点,她却不怕。
也许她会死,可这辈子能够和皇上一起,她死而无憾。
开元帝禅位后,后宫中有子嗣的几乎都就藩了,无子嗣年纪大多病的,多数留在宫里。
再有年轻些的,不愿意留在宫中的,太上皇私下发嫁了她们,只留了自己,她们一起游过雁荡山,去过烟波江南,也出过塞外,甚至还在江南遇到过穆莳一家人。
太上皇拉她在一旁:“悄悄儿的,千万别让人看到了。”
这样的他,又好像是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
“老爷,您就大大方方出去打个招呼啊。”她和穆莳家关系后来不错,主要是和太子妃,不,现皇后还挺好的。
却见他偷笑:“那可不成,兴师动众就不好了,走,今儿我们一家子去住客栈,我们还从没住客栈呢,再说了,你天天说下厨给我吃,今儿可要见真章了啊,可别光说不做啊!”
她挽着丈夫的臂膀,阳光很大很暖,就像她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