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开粗略地一检查,三号这差不多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他的脊椎可能受了伤,颅骨有骨折的迹象,他的一只手完全不能动了,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作支撑,结果粉碎性骨折。两条腿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大腿骨骨折,右腿小腿腓骨骨折,还有,胸口至少四根肋骨骨折。
他几乎是被飓风直接扇在了一面墙上。
空突营c队五名队员,加上王德龙总共六个人。一个牺牲,三个重伤。
三号生命垂危。
搜救队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他们立刻把三号抬上了一处高地。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找到一处直升机可以降落的地方。好在此时的狂风暴雪已经停止,天气转好。尤其是082冒险降落,给了其他陆军航空兵以极大的信心。
指挥部立刻派出了另一架黑鹰,这一次疆南军区的飞行员当仁不让,在丁开地面引导下,他们成功地把两条腿都已经踏入了地狱的三号从瞬间拉回到了人间。
灾难发生的第二天下午十五点二十,徒步前进的炮兵团进入了震中指定地域。他们用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不吃不喝,在三千多米的高原上,徒步奔袭了将近八十公里。
下午十六点三十,第一批大规模的救援物资通过直升机输送到了震中地带。
十七点四十五分,陆路打通,工兵部队的重型机械进场,各类支援迅速到位。
十九点半,在天黑之前,噶什镇的救援总兵力达到了四百人,一排一排的帐篷搭建了起来,收容的遇难者、幸存者得到了最妥善的安置。
张朝封带着防化连和d队在大部队入场前,总共救出了二十九个幸存者。
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掩埋在学校废墟下的孩子。
三天后,第一阶段救援行动告一段落,救灾工作从抢救性挖掘幸存者转入遇难者处理。
暴风雨雪彻底从天空中消失,紧随其后的便是晴空万里,温度飙升。
白天的地面很快回到了三十度往上的炙烤模式,冰雪迅速消融,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防化连重新穿上了防化服,对噶什镇全方位地进行消毒、遗体处理。空突营则根据命令,移交了噶什的治安工作之后,撤回了山脚下的临时指挥部。一星期后,d队和配合疆南军区行动的陆航转场回到了奎城。
至此,十四师配合十六师的灾难救援行动结束。
杨越在疆南军区的医院里的加压氧舱里躺了两个礼拜。他确实有了肺水肿的临床症状,但是因为海拔原因和急救得当,病情并没有进一步地恶化。和他一比,慧欣反而显得还要严重。她的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右小腿经过手术以后,还要多趟两个月。
只是医生说了,杨越的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上不去高原了。
三千米都不行。
杨越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吊在天花板下的日光灯。
那是眼镜蛇第一次从杨越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的颜色。
眼镜蛇知道杨越为什么会绝望。
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十六师,而十六师是高原部队。一个上不了高原的士兵,回到了高原部队的意义,又在哪里?
眼镜蛇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杨越摇头,“哭不出来,眼泪早就流干了。”
他现在能亲身体会到,当初从喀喇昆仑山上下来的欧阳山,内心是何等的无助。
但他觉得自己又是幸运的,他比胡坤要幸运。他至少没有穿着防化服,满眼却没有一个活人。他救了人,他和他的战友们救下了很多人。他也许一辈子上不去高原,也许一辈子再也穿不了防化服了。
但是,这一切都值得。
是的。
杨越挪动着身体,在病床上翻过了身,背对着同样转过了身的眼镜蛇。两人几乎同时抬手,擦拭着眼角流下的泪水。
病床边的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正在充电的手机。
经历了那许多之后,他的那只手机终于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