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瑾踢了他一脚,“让你去你就去!”
周蔚无法,只得催马跟上,宋怀瑾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凝重,站在门口动也不动,足足等了两炷香的时辰之后,才等到周蔚返回。
周蔚跳下马背,一脸惊叹道:“大人,王爷是带着戚浔入宫的,他们到了宣武门之时,等了片刻,又等来一辆马车,你万万猜不到马车上是谁,下来的竟然是巡防营的江校尉,还有个姑娘,我瞧着,似乎是广安街长福戏楼的那位玉凝霜姑娘——”
周蔚匪夷所思道:“他们后来一起入宫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怀瑾听得面色几变,“我听说,今日是陆家和卫家后人入宫面圣之日,戚浔她说的,只怕是真的……”
……
崇政殿中,傅玦将戚浔三人这些年来的经历写成文书奉给建章帝,以达验明正身之效,建章帝一看戚浔和江默,竟都入了京中衙司,当下神色有些复杂,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孙律,便见孙律面色也阴沉得厉害。
孙律猜到戚浔是哪家后人,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卫家小姐,而江默这个在他跟前晃悠的巡防营校尉,竟然是陆家公子。
他们都安然无恙的藏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个念头令孙律十分生气。
待建章帝问起戚浔仵作之职时,孙律道:“当时验尸之时,拱卫司上下都在旁监看,旁的不说,此事上绝无差错,陛下大可安心。”
事已至此,建章帝也只得认了,他本就大赦三家,如今见各有差事,且都是位份不高的差事,也懒得再动,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之后,又颁下许多赏赐,如此便将几人送出了殿门。
他们刚出宫门,几人恢复身份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至日落时分,几乎整个京城都在谣传他们四人的故事,傅玦的生平早就被津津乐道过,如今被议论最多的,便是在衙门当差的卫家小姐和陆氏公子。
当天夜里,傅玦带着三人归府,先给简清澜请了安,又留三人在府中用晚膳,简清澜难得与众人同桌用膳,席间很有些感叹。
赐下的三座府邸,陆府簇新,江默与玉娘很快便能搬入新府,永信侯府和长肃侯府却还要修葺月余,少说得新年之后才能迁居,简清澜有心令戚浔搬入王府暂居,戚浔忙以不合规矩为由婉拒了。
兄妹四人苦尽甘来,这一夜围炉夜话,又都饮了几杯薄酒,至夜半时分,外头忽然飘起大雪,便都被简清澜留在府中夜宿,她先安排江默和玉娘歇下,待回到正院,便听闻傅玦将戚浔带回了自己院中,她略一犹豫,到底没再跟过去。
前几日下的积雪还未化,今夜又添了一层新雪,目之所及,皆是银装素裹,戚浔面颊绯红,脚步虚浮,一手提着灯,一手去接纷扬的雪花,踉踉跄跄地走在雪地里,每一次傅玦以为她要摔下去的时候,她却又稳稳的站了住。
“王爷,我好高兴啊——”
她一个旋身站定,裙摆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浅痕,身上的斗篷也歪了,她口齿不清地道:“终于等到了这日,待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立下衣冠冢,便总算真的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她微微转身看向东北方向,“侯府就在那里,前日进府门之时,我只觉侯府实在阔达的很,还、还不及师父留给我的院子看着舒服。”
傅玦上前将人揽在怀里,“自然不会令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如今看着空荡,将来总会有人丁兴旺之时。”
戚浔有七八分醉了,仰着头问傅玦:“等我们的孩子成为永信侯之后吗?”
戚浔的腰细如柳枝,傅玦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见她微张的唇间呵气如雾,又见她面颊薄红,眼瞳水润晶亮,他喉头难耐地滚动了一下,“不错,你记性很好。”
戚浔唇角越扬越高,“王爷说的话,我都记得住……”
傅玦哪里还忍得住,低头便覆上她嫣红的唇,戚浔眼瞳骤然一瞪,手中灯盏“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灯油洒出,烛光顿灭,四周忽而一片漆黑,只剩下远处的昏光朦朦胧胧地映出漫天地雪絮。
“灯笼,灯……”
喘息的间隙,戚浔忍不住道此话,语声娇娇柔柔猫儿一般,又透着几分慌乱羞涩。
傅玦笑,“灭了更好。”
戚浔“呜呜”两声,神识皆被傅玦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笼罩,窸窸窣窣的落雪声中,只有两行脚印的雪地上映出一双交缠依偎的影子。
……
三家陵园修好,正是在小年前后,腊月二十三当日,兄妹四人相约前往祭拜,同行的还有十多旧仆,一路上浩浩荡荡行了数量马车。
江默和玉娘同乘一车,他二人知晓傅玦与戚浔早生情谊,反觉欣然,只待二人何时定下婚仪,也算在伸冤报仇之后迎来一件喜事。
待到陵园,将几家长辈齐齐祭拜一遍,直至日头西斜,方才踏上归程。
已至岁末,城外皓雪千里,城内人潮熙攘,永信侯府和长肃侯府焕然一新,一行人绕道去看了看两府进展,又同回临江王府过小年。
几位主子,再加上十多旧仆,王府少有这般热闹时候,如今戚浔和玉娘来王府走动多了,简清澜也不再若往日那般深居简出,小年的宴席,竟是她亲自张罗,待宴过三巡之后,紧闭的府门忽然被敲响。
不多时门房上的小厮快步进来,“夫人,王爷,宫里送来消息,说……太后薨了。”
太后缠绵病榻三月,饱受折磨,终于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小年夜咽了气。太后薨逝是为国丧,满朝文武皆要为其服丧,但江默与戚浔位卑,傅玦又在归府后多日不掌实权,反倒逃过了这遭,只有简清澜在出殡那日至宫门前哭丧。
国丧期间禁宴乐,建章六年的除夕、建章七年的春节与上元节,就在为太后治丧的一片哀寂之中,波澜不惊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