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后,傅玦奉诏入宫。
刚走到崇政殿,傅玦便看到几个宫女站在门外,杨启福愁眉苦脸的等在门口,看到傅玦前来,连忙上前行礼,又指了指殿内,“还请王爷稍后片刻。”
傅玦凝神一听,面露了然,“是长公主。”
杨启福颔首,“今日早朝时,驸马问斩的圣旨已下,公主知道了,是来求情的。”
傅玦沉着眉眼,一时未语。
按律长公主也在秦瞻三族之内,可如今,长公主竟还来为秦瞻求情,这一切,只因为她出身皇族。
殿内建章帝眉眼间也笼罩着一层阴霾,看着跪在堂中的赵沅,苦口婆心道:“皇姐当知道,他已将一切都招认了,除了当年瑶华行宫那一次,是他失去理智伤了人,后面的几次,皆是他为了遮掩旧事仍在谋害人命——”
赵沅眼眶微红,禁足宫中两日,她容色憔悴,亦不复往日盛装明艳,听见建章帝所言,她不懈地问:“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吗?”
建章帝默了默,“皇姐当知道当年那场大乱死了多少人。”
赵沅艰难地吞咽一下,“那陛下可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从前建章帝对赵沅多顺从包容,如今便多铁石心肠,“皇姐当知道,为了保住皇姐性命,朕之决断已颇不合规矩,若再容皇姐去见驸马,朝野之间必定多有非议,礼部正在拟皇姐与驸马和离的旨意,等驸马问斩之后,皇姐便去静缘寺代发修行。”
赵沅眼瞳颤了颤,“若不和离——”
“若不和离,皇姐是秦瞻之妻,按照律法,皇姐也要与秦瞻被一同问斩。”建章帝打断赵沅之语,“皇姐要为了那样一个人豁出性命吗?”
赵沅面色僵白,挣扎着道:“我与他成婚多年,他虽瞒了我许多,却也未曾辜负于我,大难临头,却和离保命,我……”
“皇姐,事关性命,朕已经帮你做了决定,这几日,你在宫中候着,别的什么都不必想了。”
建章帝语声坚决,“来人,送长公主回宫!”
杨启福连忙带着侍婢进殿,又道:“陛下,临江王来了。”
赵沅被扶起来,一转身便看到傅玦,她神色复杂地与傅玦对视了一眼,又露欲言又止之色,傅玦收回视线上前行礼,赵沅末了一抿唇,转身出了殿门。
建章帝微微叹了口气,又吩咐杨启福将案上折子递给傅玦,“你看看,这是昨日拟定的,为你们三家平反的章程。”
傅玦接过打开,目光凝重地看了下去。
建章帝这时道:“恢复爵位,世袭不辍,再将从前的府邸赐与你们,再赐陵园,为你父亲母亲他们设衣冠冢,朕尚未见陆氏后人,但只要堪用,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算难事,至于卫家——”
建章帝叹了口气,傅玦这时将折子合起,“陛下,卫氏尚未绝后。”
建章帝微惊,仔细一想明白过来,“卫家小姐还活在世上?”
“不错。”傅玦说完,又看了一眼折子,“平反的章程,微臣并无异议,只是——”
傅玦言辞艰涩,建章帝何尝不懂,“你在朝多年,又得傅韫教导长大,应该明白当权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朕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何怨言不成?”
傅玦不知如何作答,建章帝又道:“陆家卫家既都有后人在世,想来你也见过,待圣旨下了,朕要见见他们。”
傅玦心头微紧,建章帝却好似能洞明他的心思,“此事已经定下,虽未下旨,但朝野坊间皆知,你不必疑朕之心。”
“微臣不敢。”
“最好如此。”建章帝肃声道:“你与傅韫的欺君之罪,朕已打算令你功过相抵,不追究傅韫之过,至于你,朕将临江王之位留予你,但非世袭罔替,将来你若有子嗣,仍袭长肃侯之位,也算延你宁家门庭。”
傅玦抬眸看了一眼建章帝,圣意难违,但皇帝不会凭白宽宥,这份宽宥,不过是因他想回护太后和长公主,等同交易。
傅玦艰难地道:“微臣谢恩。”
“后日,除了拱卫司和三法司主官之外,朕还欲令你监斩,秦瞻之罪罄竹难书,你去监斩,也算替当年冤死之人做个见证。”
“是,微臣遵命。”
从崇政殿出来时,外头正是旭日东升,秋阳暖烘烘地落在傅玦身上,他俊逸的眉眼间却仍是晦暗难明,这条宫道他走了无数遍,从前藏着的千重心事如今都落定,可他并未觉出分毫自在轻松。
沿着御道一路往南,刚走到宫门处,傅玦见两匹拱卫司的快马从皇城中疾驰而出,这两骑轻骑快马加鞭,往皇城外的衙司千步廊而去,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停在了大理寺门外。
他们随身带着两个包袱,通禀后,宋怀瑾很快带着戚浔几人从内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