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外,果真已是夕阳西下,金灿灿的晚霞余晖铺满天际,戚浔走出甬道的那刻,忍不住眯着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信王赵诠望着甬道出来的众人,不懈地问孙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里头一切安好吗?这可是二皇兄的陵寝——”
孙律只道:“或许过些日子,殿下会知晓出了何事,但眼下实在无可奉告,我还要回京面圣,这里的善后便交给殿下。”
赵诠疑窦不得解,心底油煎一般,但他如今不比以往,也不好强问,而孙律说走便走,很快便带着众人策马出发。
他来的风风火火,走的也干净利落,赵诠站在原地,半晌未回过神来。
赶路一天一夜,到了皇陵也未如何修整,如今又要星夜兼程回京,孙律和拱卫司众人尚可支撑,戚浔验尸半日,却已有些力乏,入夜之后,山路难行,戚浔不得不咬牙支撑,到了后半夜,孙律令众人在山林间修整。
戚浔虽是疲累,但想到孙律带着验状回京,必定能使得旧案有转机,或许还能救出傅玦,那这些累便也算不得什么,她几乎迫不及待了!
没多时,孙律拿了水囊与干粮过来递给她,见她面上虽有疲色,眼睛却还亮晶晶的,忍不住道:“这份验状虽是关键证据,但重查旧案非同小可,你莫以为如此便万全了。”
戚浔正在喝水,一听此话,只觉凉水一下子冷到了心底,眼底的亮光亦暗淡下去,她抹了一下嘴,敛眸道:“至少证明王爷所言非虚,当年旧案的确有颇多错漏。”
孙律又道:“我们的推断,只是最有利于傅玦的一种,但谁知道凶手会否傻到既杀人又用蒙汗药呢?若一切早有谋划,也不是全无可能——”
戚浔听闻此言,不由道:“陆家老将军乃军中名将,长肃侯文武双全,永信侯亦是文臣之首,他们怎会傻到如此地步?”
孙律盯了戚浔片刻,“那陆贵妃的密信呢?”
戚浔欲言又止,但当着孙律,她到底没办法坦然争辩,争辩便会交底,孙律如今是善是恶她并拿不准。
孙律叹了口气,“当年查出密信的是周全福,如今周全福却死了,按照傅玦所言,周全福并非陆氏之人所杀,那他便是真凶所害。”
戚浔忙道:“凶手杀周全福,必定是他知道什么,若是周全福查出的密信,那正好对上,且当年案发后,凶手人在瑶华宫,周全福却奉命回宫搜查陆贵妃的寝宫,想那偌大的寝宫,主子不在,底下人又不敢反抗,周全自然好栽赃于陆贵妃。”
孙律若有所思地看着戚浔,片刻之后道:“这些内情,我明日会一并禀明陛下,但最终的结果如何,尚难以定论。”顿了顿,他又道:“便是你的性命,也还不知能否留住。”
一股子凉意爬上戚浔背脊,她深知孙律所言并非玩笑,但她一咬牙道:“这份验状便是铁证,若陛下圣明,便无论如何不该忽视,能开皇陵验尸,我也算大周朝前无古人的仵作,我死而无憾。”
孙律听着这话本想嗤笑,可看到戚浔面上神情,便无论如何笑不出了,戚浔所言并未作假,在从前数千个日夜,她经历的生死,要比他多得多,若真要赴死,她或许比他还要从容。
孙律缓声道:“你和傅玦很像。”
戚浔心头一跳,待去看孙律时,他却转身吩咐,“修整半个时辰后启程。”
说完这话,他解下腰间佩剑,径直走到了一颗雪松旁坐下,背靠树干,抱剑养起神来,戚浔瞧见,也赶忙靠着块青石闭上了眸子。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戚浔刚在梦里见着傅玦,还未说上一句话,便被一阵马嘶声吵醒,她一睁眸便见众人已开始牵马,忙一骨碌起身。
孙律见她如男子般利落,神色有些复杂。
众人上马启程,直奔京城而去,到了第二日申时之后,才重新上了官道,官道之上可纵马疾驰,直京城之外时,最后一丝斜阳刚刚坠入天际,孙律在城门外勒马看向戚浔,“我径直入宫面圣,你也辛苦,先归家歇下。”
戚浔背脊一直,“是。”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道:“卑职等指挥使大人的好消息。”
这话是期许,又像是督促,孙律将她小心思看得明白,什么也未说,径直纵马入城,很快便消失在了城内汹涌的人潮之中。
戚浔在马背上看着,许久之后,才回神催马,途中只顾着赶路,如今孙律离开,她骤然生出一种等待判罚之感,而她已经参与了皇陵验尸,铡刀就悬在她颈项之上,是否要落下,全在建章帝一念之间。
戚浔在夜幕初临时,有些浑浑噩噩地回了琉璃巷,直等到一道身影拦住她去路,她才看清家门前站了个人。
夜色中,江默一脸焦灼,“妹妹这两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