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继续往下翻,后面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诸如天上飞过的小鸟儿,同桌的新裙子,妈妈做的炸鸡腿,过八岁生日时爸爸来了,还给他买了新玩具……那些天真懵懂的话语,将这些都碎碎地记录下来。
他从字里行间得到的信息,便是虞楚小时候没住在这个岛上,至少在八岁前没有。他和母亲单独住在某个地方,过着平静简单却快乐的生活。虞时倾时不时会去看望他们母子俩,但虞楚的母亲不爱虞时倾,能在一起估计是被强迫?或者是其他原因。
日记本很厚,却写完了大半本,虞楚怕外面的周暮突然进来,便匆匆往后翻。当翻到某一页,字迹颜色突然发生变化时,才停下了动作。
这一页不再是使用的铅笔,而是深黑色的水写笔,上面只记载了短短一行字。
2010718晴
妈妈昨天下葬了,我跟着爸爸到了岛上。
虞楚赶紧往前退了一页,发现前面的一则日记还停留在2010年4月2日,所使用的是铅笔。
201042小雨
妈妈躺在医院里,已经不吃东西了。爸爸又来了,让我离开病房去楼下玩,可是楼下太黑,我就躲在楼梯间没有下去。我听见爸爸在对着妈妈大吼大叫,让她把什么东西交给他。妈妈已经没有力气吵了,我正想去帮她,医生叔叔就进去了,我看见爸爸气冲冲地走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日记里就没有任何记载,下一则就是妈妈去世,跟着爸爸到了岛上。
外间客厅处的手机音已经消失,传来周暮走动的脚步声,虞楚加快翻阅的速度,一目十行地往后面看。不过看来小虞楚到了岛上后,已经没有了记录日记的兴趣,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则。
2010108
对不起妈妈,我这么久没有写日记,不是因为我偷懒,是因为我的手太疼了,真的好疼啊,握不住笔。是他把我手指折断的,妈妈,我好难过。我好难过。我难过得心比手指还要疼,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难过。
这篇日记有些语无伦次,不断重复着我好难过,虞楚握住日记本的手一颤,两根变形的小指都轻轻痉挛了几下。他抬起左手凑在眼前,盯着那根轻微歪曲,和其他手指不能并合的小指,心想那名折断他手指的人应该就是虞枫吧。
周暮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沙发被他拉动发出了声响,虞楚赶紧接着往后面看。
20101030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岛上来了好多人,我本来以为和以前一样在房间里不准出去,但爸爸却牵着我和哥哥,一起站在大门口。妈妈对不起,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就做了手工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我只允许我喜欢他这一天。
砰砰砰,卧室门被敲响,虞楚赶紧将笔记本合上,插进原来的位置,再轻轻关上玻璃柜门,转身上了床。
“干嘛?”他躺在床上恶声恶气地问。
卧室门虽然没有关严实,留了一道缝隙,但周暮并没有推开门,只站在外面道:“你已经睡了快两个小时了,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那又怎么样?现在连我午睡都要管了吗?”
周暮想是觉得反正已经把人吵醒了,也不再回嘴,转身离开去了客厅。虞楚赌气似的继续在床上躺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着那本日记内容,半个小时后才起了床。
外面的雨依旧未停,周暮半靠在双人沙发上,又在玩他那个手机游戏,虞楚走过去,抬脚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记:“让开,这个沙发是我的。”
周暮并没计较他这小孩子般蛮不讲理的行为,只瞥了眼那白嫩的脚丫子,嘴里淡淡道:“去把鞋子穿上。”
虞楚不理他,直接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往下躺,脑袋就要躺进周暮怀里。
周暮只得站起身,去往卧室将虞楚的拖鞋拿出来,摆在沙发前,再去旁边那尊单人沙发上坐下。
虞楚开始看电视。他很喜欢看电视剧,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侠剧,两根手指夹住子弹的神剧,穿着校服在雨中奔跑的少男少女,对他来说都充满神奇的魅力,让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还边看边去问周暮:“灵台在哪里?真的有人能练到金丹期吗?他为什么跑得比火车还快?火车这么慢的吗?”
周暮不理他,垂眸玩着手机游戏,他也并不是非想要个答案,自问自答道:“假的,这些电视剧拍得好假,全不是真的。”
“电视剧不就是假的?”周暮实在忍无可忍,“你要看真的,就要看新闻。”
“不,新闻不好看,太真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风雨终于止住,虞楚泡了个澡,打着呵欠推开卧室门。当看到地毯上展开的棉被,才想起周暮要同自己睡在一个屋里。
周暮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随着他的动作,流畅精悍的背部线条被清晰勾勒在t恤下,颈侧到肩部都有着劲瘦的肌肉。他做起来很轻松,丝毫没有费力的模样,虞楚靠在门框上看了半晌,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背上。
周暮并没有因为背部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停下,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频率,虞楚便开始给他数数。当数到三百出头,周暮还没有表现出疲态时,虞楚心里有些艳羡,又有些不服,开始将手边的东西悄悄往他背上堆。
先是枕头,再是坐垫,后面明目张胆地将棉被卷儿也压了上来。在他左右寻不着合适的东西,去拖那张死沉死沉的原木椅时,周暮终于停下动作:“你过分了啊。”
“主要是被你刺激的。”虞楚靠着原木椅笑嘻嘻道。
周暮翻身站了起来,身上的棉被枕头滚落一地。他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便从皮箱里翻出干净衣物,去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虞楚已经上了床,看见他后,如同上次般将被子掀开,暧昧地拍了拍身边空位。
周暮没有理他,垂着眼将地铺整理好,关灯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