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南凌的时候,我刚满二十,他不到八岁。
“你最近新收的那个小徒弟呢?”我问。
司涉川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在实验室。”
“……你还真能放得下心啊。”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司涉川这人,除了会当个医生救人之外,身上几乎没一处优点——整天就知道看书写字,冷着张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还不到三十的人活得像是已经半只脚迈进坟里了。
他成天独来独往我都看习惯了,天知道他怎么一时兴起收了个徒弟回来。实话实说,我真不知道他是要教这孩子,还是要祸祸这孩子。
别说别的,他会带孩子吗?
“我说师兄,你把一小孩放你的实验室里,也不怕他闯出什么祸吗?”我叹了口气站起身,“你那实验室我看了都觉得有点恶心……算了,我去看看。”
司涉川一点反应都没给我,不过我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做派。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不过可惜,医术上的本事我是一点没学到,司涉川倒是连着我那份一起学了。
道上赫赫有名的司大神医,正是我这冷漠得像个电脑程序的师兄。
“诶对了。”我正要推开门,结果一想自己连这小师侄的名字还不知道,扭头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司涉川这下倒是舍得张嘴了。
“南凌。”
“南凌……姓南啊。”我的手停在了门上,干脆转过身看着一脸平静的司涉川,“诶你说,他和南家前几年那事有关系吗?”
“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随便往家里捡啊!”我脑瓜子嗡嗡的,“我听说他们前段时间刚为了继承权闹过一次,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虽然是南家的事,但是司涉川作为医生不可能不知道。
司涉川屈尊降贵地赏了我一个冷眼。
“没有我,会死更多人。”
“我看有你也一样。”我毫不客气地扔下这句话,推门进了实验室。
刚进去我就知道自己担心早了。
福尔马林的味道大大咧咧地飘在空气中,南凌穿着一件对他来说过大的衬衣,脑后揪了个马尾,正背对着我,俯身不知道在桌子上干什么。
我扫视了一眼房间一侧摆着的标本。那都是司涉川搜集来的,内容从畸形生物到人体组织不一而足,最和蔼可亲的大概是那只被无数根钉子钉在桌上的大蛾子,总之不是什么能让八岁小孩看的东西。
另一侧都是被整整齐齐收拾好的实验仪器,隐约能看见电线。我心说司涉川这人是真的心大。如果那堆标本能吓人,这些东西就能杀人。
我怀抱着担心绕到南凌面前,但只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我就无语了。
“这……你杀的?”
“请暂时不要打搅我。”南凌以一种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绝对不会使用的彬彬有礼的语气对我说。
我看了看他手底下那只被开膛破肚的可怜兔子,一截暗粉色的肠子正被他用镊子缓慢地拎起来,一些已经被取出的内脏被以一种专业的态度放在了一边,旁边还贴心地标注了名称。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眼睛,我看着那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忽然觉得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