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但笑不语,抿了一口热茶,忽然问:“周荣,你觉不觉得,大王和去年有点不一样了?”
周公公只道:“我哪里敢抬头看大王呢?恐怕是大王又长高了,也长开了。”
“不是。”太后轻轻摇头。
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确实是不一样了。
从前太后看他,总觉得他哪里都像那个先王,像他的那个父亲,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是先王的影子。
所以她排斥厌恶,甚至恐惧赫连诛。
可是今日再见,赫连诛好像不一样了。
他不像先王了,一点都不一样了。
他的身上再找不到一点儿先王的影子了。
回宫的路上,太后思索了很久,为什么?
她还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马车就停下了。
赫连诛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请母亲下车。”
万安宫里,太后坐在小榻一侧,中间隔着桌案,赫连诛带着阮久坐在另一侧。
赫连诛与太后见面,通常都在正殿里,在太后平时起居的偏殿,这还是头一回。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将桌案上的点心往他们那里推了推,道:“不用拘束,吃啊。”
赫连诛点头应是,但也只是拿了一块奶皮子递给阮久。
阮久低头啃了两口,太后又朝阮久招招手:“小久来我这里坐。”
阮久看了一眼赫连诛,见他没有什么表情,只能拿着奶皮子,走到她那边去。
太后揽住他,让他挨着自己,摸了摸他的鬓角:“小久长高不少。”
她很快又补了一句:“大王也长高许多。”
赫连诛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说一句话,就算开了口,也只是一声“是”。太后也不再自讨没趣,重新将目光落在阮久身上。
“溪原的人说,你入冬的时候病了一场,现在好了没有?”
阮久点点头:“好了。”
“鏖兀的冬天就是冷,我刚来的时候也病了一场,后来就习惯了。”太后捏捏他的手,“不过现在也别放松警惕,过几天还会转冷,穿得暖和些,别再着凉了。”
“我知道了,我生过一次病之后,乌兰他们都特别小心了。”
太后笑了笑:“在溪原过得还算开心吗?陪着大王读书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
阮久两三口吃掉剩下的奶皮子,想要把手指按在唇上,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来了。太后便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擦手。
阮久继续道:“我也跟着他一起念书的,我已经会说鏖兀话了。”
“是吗?”太后笑着道,“我来了两三年才学会,你学得快。”
太后再问了他两句话,阮久道:“对了,我带了礼物回来,乌兰他们应该已经搬过来了,等会儿出去看看吧。”
有人记挂着自己,太后自然高兴,她拨了一下挂在窗棱上的、用牧草编织的小鸟儿,那只小鸟编成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些泛黄了,刷了一层清漆,才没有腐朽。
小鸟晃了两下,下边挂着的铃铛也清脆作响。
“你看,你给娘亲送的小啾啾,娘亲还留着呢。”
阮久也很高兴,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嘴角有些僵住了。
其实他应该给太后送过两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