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娘哪堪这样?沙袋一样在地上滚着,嘴里“噗”得吐出一口血,晕染在泥水坑里。
“刚才娉娘说什么来着?吊在树上?”韩逸之低头,轻扫几下袍角。
“你……”娉娘趴在地上,抬起一张脏脸,狰狞的想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你好狠的心!你做的那些事,我可都……”
话还没说完,韩逸之两步上去,伸手钳上娉娘的下颌,指间用力。
只听“咔嚓”一响,是骨头的碎裂声,那娉娘的下巴已经被卸了下来,再说不出话。
“没听见?”韩逸之狠狠瞪着几个手下,抬手指着头顶一截粗壮树枝,“把她吊上去!”
手下闻言而动,上前来将娉娘用绳子套住,几下子就挂到了树枝上。
沈妙意抬头看了眼,就在方才,这女人还趾高气昂,一身华贵,恨不得所有人都跪下来哄着。可现在,就像一具没了生气的木偶挂在那儿,浑身是泥,头发盖住了脸,鬼一样……
“大人,请去账房稍等,我让人回去上工,”沈妙意稳了稳情绪,声音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还是你想去烘干房看看凝云兰?”
她不同情娉娘,在对桃谷做出那等恶劣之事时,这个人就该死;对于韩逸之,她认为这才是应该好好应付,而就目前看来,他的确是在意凝云兰。
韩逸之瞅着沈妙意示意的那间屋子,又回来看了她一眼:“好。”
沈妙意压下心里恶寒,对着韩逸之微微弯腰:“大人请便,我把人安排好就过去。”
说完,沈妙意转身,向女人们走去,也就又抬头看了看娉娘。心里居然生了一丝庆幸,当年没有嫁给韩逸之。
“大家伙儿都回去干活吧,这里没事儿了。”沈妙意道了声,然后目光落在人群里的桃谷身上。
桃谷已经稳定下情绪,从一群女人之中站出来,上来拉住沈妙意:“青梳姐姐,你别信他的话,他不是好人!等我哥……”
“桃谷,”沈妙意手搭去桃谷的肩上,打断了对方还未说完的话,“你不是我们作坊的人,还是回去吧。吴阿婶会担心的,她不是去了城郊海神庙吗?”
桃谷本不想离去,听到后一句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吴阿婶哪儿也没去。再一细想就明白上来,沈妙意这是在让她去给殷铮送信。
“那好,我回去了。”桃谷点头,抬头狠狠地瞪着挂在树上的娉娘,“姐姐,那你小心!”
沈妙意点头,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殷铮会带着穆崈进城,到时候真的是没办法收拾。殷铮是东陵之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在东番出事,到时候东陵怎么办?
现在见桃谷想通了,心弦松了一分。再看看已经进去烘干房的韩逸之,想着要如何应付。
桃谷离开后,女人们开始干活,雨水仍是不急不慢。
作坊里安静着,就像以前的每一天,可是院子里的凶狠侍卫,紫檀树上吊着的女人,说明着一切都变了。
账房里,沈妙意点了一炉新香,清新淡雅,袅袅烟气子镂空的青铜盖里飘散出来。
她低着头,重新扣好香盒,手里精巧的小镊子用巾帕包好,同盒子搁在一处。
韩逸之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枚凝云兰,半干未干,还未成型,如此也算是毁了。
“你这香,让我想起一样东西。”韩逸之将花仍在桌上,稍稍直了下身子,“当年你的及笄礼。”
沈妙意闻言一怔,好像是忆起了往昔,眼里淡淡的光芒,如一对儿星光宝石:“紫玉香枕?”
她的声音温婉柔软,像春日里最柔和的风。
韩逸之印象中,沈妙意就是个听话乖巧的女子,美好而又遥远,是那碧潭中无法触及的清莲。现在看,似乎还是原先的性情,只不过脸毁了。
“难为你还记得!”
“大人,”沈妙意疏离的唤了一声,“还是说说,你想让作坊为你做什么?”
她无意于同韩逸之续什么旧,仅凭他是海寇这一点,就没什么话好说。
韩逸之嘴角一侧勾了下,心中暗笑一声。他在在意什么?现在在他面前的早不是那个美如画的未婚妻了。
“这么说吧,娘子这作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女工、伙计,这些都用着。你呢,该怎么做买卖就跟以前一样,挣多少银子,我也不要你的。”
沈妙意站在靠窗的位置,听得见清晰的雨声:“我不明白?”
她不信韩逸之如此折腾,就是让她们一日既往做药草香料?
“我要留一位先生在这里帮你,”韩逸之开口,目光在沈妙意脸上一扫而过,“过几日,也派几个伙计过来。听说你这作坊要再扩大,我给你找了新的去处,比这大许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