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崈抓抓脑袋,脖子上套了一顶银项圈:“我的外祖母姓穆。”
“原来这样?”殷铮松了口气。
他摘下自己的斗笠,给穆崈扣在头顶,又把腰间的水袋也放在孩子手里:“乖,自己玩儿,我去找你娘。”
说完,殷铮转身,朝着礁石上的杏色身影而去。
穆崈孩子心性,根本不曾在意,挽起袖子又踩进了水里。
这厢,沈妙意捡了两条海带,又捡了不少海碎菜,抖掉沙子装进竹篮子里。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去,见着殷铮几步就到了跟前,后面沙子上留了一串脚印。再看穆崈,小小脑袋上压着大大的斗笠,可不就是殷铮的那顶。
“你不要跟着了……”
“帮我把螃蟹绑起来。”殷铮一手螃蟹一手麻绳,齐齐送到沈妙意面前。
沈妙意放下篮子,直接把两样一起接了过去。
“它夹人的,我给你捏着,你来绑。”殷铮见手里空了,连忙道。
“不用。”沈妙意送出两个字,嘴里咬着麻绳,两只手捏住螃蟹的双钳往上一推,蟹钳翘起。
这样就很好绑了,她三两下便绑好了。
随后,沈妙意把那绑好的螃蟹扔回到殷铮身上:“这里穷乡僻壤,侯爷尊贵,不适合这里。”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兀自蹲在地上,手里一把小三齿铁钩,开始在沙子上刨挖着。
殷铮垂首,女子雪白的脖颈露出一截,衬得她脸上疤痕越发狰狞。不由便在想,当初她到底受了什么罪?
“你现在承认与我相识了?之前一句句的不认识。你离开大盛朝三年了,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怎样了?”
沈妙意不回应,手里钩子跨吃垮吃的挖着,然后从沙子里刨出白色的蛤仔,顺手丢进篮子里。
海飞吹拂着她额前的发,露出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
殷铮蹲在,把那螃蟹放进篮子里:“你不想知道你娘和殷平的消息吗?还有沈家的?”
沈妙意手里一顿,三年了,她怎么会不想娘和弟弟?无数次,她都想让人回去捎一个信儿给他们,可她不敢,怕他们担心自己。
“给我吧,”殷铮从沈妙意手里夺过三齿钩,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在沙子里挖着,“你娘很好,脑中卒的病症彻底好了,身子很健朗。”
“好了?”沈妙意吸了口气,眼角泛酸。
沈氏当初配合她的逃离,后面装作心灰意冷去了寺院庵堂,就是不想她太过牵挂。而脑中卒,她知道不会彻底好起来的。
两人并排蹲在沙滩上,一只小沙蟹轻轻爬过,往着阴凉的水里进去。
殷铮手里有力,挖得较深,一缕发垂落胸前:“真的好了,去年春,西域的一位大师进京给皇太后讲经。我去把进贡的佛药求了来,给了沈夫人。”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就是一件小事儿:“殷平还在跟着莫先生读书,我想着他也大了,这次回去就送他进国子监。”
沈妙意一只手落在沙滩上,瞅了眼身旁的人:“我不会回去的,崈儿也跟你没关系。”
话语清清淡淡,像现在的海风。
“我只是跟你说说而已,”殷铮摊开自己的双手,话语中一丝幽怨,“我现在只身一人,还能把你怎么样?”
说着,他捡了两个蛤仔,手上全是细沙。
“嘶……”殷铮吸了口冷气,翘着自己的小拇指送到沈妙意面前,“我现在知道了,地牢里为什么给犯人身上浸盐水,疼得要命啊!妙意,你看看,伤口好深。”
“又没人让你做,你自己找的。”沈妙意去抢那钩子。
殷铮抬手躲过,眼睛弯了弯:“我来挖,这钩子尖,你别伤了手。”
沈妙意抢不过,干脆提起篮子自己走,她才不想和这个人在一块儿。
“妙意你别走啊!”殷铮叫了声,从地上跳起来,两步就跟了上去。
“殷侯爷!”沈妙意停下脚步,故意仰起那张带疤的脸,“我是沈青梳,你仔细看看这张脸,我不是沈妙意!”
她的嘴角发抖,眼尾泛红。那些过去是存在的,殷铮怎么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这里跟着她说笑?
殷铮脸上笑意一僵,指尖忍不住想去碰触那伤痕:“很疼是不是?”
“是,”沈妙意毫不犹豫开口,“我掉进海里摔在礁石上,脸毁了,是个丑八怪,丢在街上都不会有人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