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床前的女子正是昔日沈妙意身边的婢女,月婵。此时早不是当初婢女打扮,一身红色锦缎衣裙,处处裁剪得当,衬得胸是胸,腰是腰。
月婵看不到沈妙意的脸,不过想想也知道人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姑娘,主仆一场,有些话奴婢想和你单独说说。”她环顾房中一切,秀眉越锁越深。一只囚雀,殷铮还这样的重视?
这话一出,莲青不行了:“你不要仗着侯爷愿意听你几句话,就想对我们姑娘不利!”
“你出去吧!”沈妙意道了声,她才不是她们的姑娘,这话很是刺耳。
“姑娘,你别信她,咱们等侯爷回来……”莲青劝着,如果能动手,她早就拿了棍子把这什么月婵敲出去。
“出去。”沈妙意有气无力,说两个字眼前就开始发黑。
莲青没办法,只能退到外面,警醒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室内静了下来,灯台上的油花爆了下,“刺啦”。
莲青垂首,细细的手指摸着宽大袖口上的精致绣花,眼里有了笑意。她从小就是个奴婢,这样好的衣服做梦都穿不着,现在都成真的了。还有出去,买什么东西再也不用仔细算计,眼馋别人,想买就买。
“姑娘,是不是心里很不甘?”她问,看着沈妙意的后背,脸上哪有一丝情意?倒更像是再看一截木头。
沈妙意没有力气,奔逃了一天,又有殷铮的那粒麻药,她在想为何他不干脆给他一粒毒药?一了百了!
身上很不好受,时冷时热,每一处骨头都在疼。
对于月婵,她知道人找了过来,不用她问也会自己说出来。只是她实在没想到,月婵留在邺城是跟着殷铮……
月婵眼角一抽,对于沈妙意的态度气得咬了银牙:“是没追上五公子的船,丢了魂儿?”
这一句话终于让沈妙意有了反应,半阖的眼睑睁开,眼睫黏在一起:“你说什么?”
因为这句问话,月婵颇有些得意的哼了声:“姑娘,不是奴婢说你,你都是侯爷的人了,心里怎么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真可笑。”
沈妙意动了动手臂,想着撑身子坐起来。月婵的话何其明了?
“月婵,十年情分,我不追究你叛主之罪,放你归家。可听你话中,是怨恨我?”她终于坐起,无力倚在墙上,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垂下的幔帐遮住了她半张脸,搭在被子上的手带着几条明显的划痕,白色中衣藏不住身上纤瘦。
月婵看了沈妙意的样子,心里莫名痛快。看看,这是她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落成这样,成了人的笼中雀。
“哪来的怨恨?”她笑笑,一张脸上涂了妆容,多了一分妩媚,“本就是俗人,原不过只想过的好一些罢了。姑娘这样说,我倒觉得五公子人更好,愿意收留我。”
沈妙意胸口一滞,直直看去月婵,眼眶微红:“你说,我五哥他……”
白日沧江边上的一幕她忘不了,沈修就那样乘船离去,连一个找寻等待她的停顿都没有。
“是,”月婵点头,嘴角微微笑着,多少的带着得意,“姑娘狠心赶我出门,让我回老家。可是老家日子太苦,谁想窝在那土沟沟里,一辈子吃糠咽菜?穷人家的苦日子,姑娘不会懂得。”
沈妙意不说话,脑海里转着,月婵去找了沈修,沈修是个爽快的人,收留一个丫鬟只是举手的事儿。可是殷铮,这又是如何扯上的?还是……
一个答案在心头浮现,她皱了眉,看着昔日待着不错的婢女嘴巴一张一合。
月婵走到桌边,对着白瓷碗里的汤药,撇了撇嘴:“奴婢说实话,五公子人真的好,说带我回京城。我想啊,就算回了京,那不还是个奴婢?”
“呵,”沈妙意苍白的嘴角笑了声,漂亮的梨涡现了下,“好,所以你把我卖了!”
她原想念着一份主仆情,可是月婵心里生恨,彻底到了殷铮一边。
月婵一怔,但是随后跟着笑了起来:“姑娘怎么这样说,我只是想你和侯爷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算错事。”
“不算?”沈妙意抬手捂住胸口,终于明白,为何殷铮总是说她心软。对着月婵这种忘恩负义之辈,何须留情?
可是晚了,沈修走了,她眼睁睁看着,一句话喊不出。当时能动的话,她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跳进江里……
话已至此,月婵也不再隐瞒,脸上变得冰冷:“这么久了,姑娘还是喜欢在绣品的角上藏布条啊?我一摸那百寿图就知道了,可惜五公子没看见呢!”
“月婵!”沈妙意眼前一黑,上下贝齿对上自己的腮肉,狠狠咬下,口里顿时满是血腥气。
她眼神如剑,直直的刺向月婵,想将人血溅当场。
月婵站着,直视昔日主子,下颌扬着:“辰时三刻是吧?姑娘一定赶得很急,奴婢挺佩服的,金丝雀敢飞出笼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