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在雪中,竹色炮衣轻掀微摆,发间沾了几片雪絮。
“沈姑娘,”男子撩了衣袍,缓缓在人面前蹲下,腰间束带坠下一枚清月玉佩,随着动作轻晃,“要我放谁?”
沈妙意终于触上那片华丽衣料,手却麻的攥不起来,只剩下无助的哭泣。想撑起身子,可是不知力气去了哪里,脚上的牡丹修鞋也丢了一只。
“我……”
殷铮等不到回应,垂首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细长的手伸过去钳上她的下颌,迫着人抬脸,看着她眼中的无助与崩溃。
手指滑到细腻脸颊,白玉般滑润:“当日不是妙意说的,你的事不用我管?”
思绪凌乱如麻,沈妙意秀眉紧蹙。她错了,曾经以为他不能限制她,她是沈家的人,不是殷家的,她还可以回京城……
可这里是东陵州,京城太远了。
“你……”她眼睛一动,泪珠子便断了线一样,“韩逸之,放了他吧?”
那个名字从唇齿间送出来,好像已是那样遥远,远的再没办法触及。
殷铮手指用力,那张娇俏的脸便皱了皱,可是再不像以前那样,急着躲开,而是就那样咬牙承受。
“呵。”他嘴角溢出一声冷笑,手一松,那花儿一样的脸蛋便重新垂去了地上,“可我凭什么放他?”
沈妙意双臂支撑在雪水里,嫁衣凌乱铺开:“是我错了,阿兄你罚我,好不好?”
“你何错之有?”殷铮手指搭在膝盖处,居高临下看着沈妙意,“我倒是真不知道。”
他话语中的讥讽像密密的针,扎的人鲜血淋漓。
沈妙意咬着唇,顺了口气,眼睫沾着水润:“妙意不该骗阿兄,不该把阿兄丢在山洞……”
她声若蚊呐,樱唇一张一合,细细的吐出每一个字。
“够了!”殷铮打断她的话,猛的伸手过去,将纤瘦的人从地上拽起来,那摇晃的身躯便撞在他身上,脆弱的一只手就能毁掉她。
他眼角泛着红,用力攥着那只细手腕:“你看,我只想对你好,你却把我丢下?今日只是韩逸之被抓,你就这样失魂落魄;那你可想过,我那日会否死在山洞?”
“嗯……”沈妙意觉得他会把她撕碎,头晕的厉害,“我错了。”
殷铮笑了声,一手扣上沈妙意的脖颈,嘴角抽了下:“你没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你见了我只想躲……”
剩下的话他咽了回去,目光扫视着她浑身的红色嫁衣。
沈妙意被制住,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
“可以,”殷铮掩住眼中翻滚的疯狂,嘴角依旧那样勾着,在笑一般,“代价是你留下,陪在我身边,不准再离开邺城一步。”
他看着她,耐心着等她的回应。
第一场雪,落地即化,成了一滩滩的水,已让人分不清这下的是雨还是雪。
沈妙意发髻乱了,那些华贵的钗环凌乱斜插着,趁着那张脸越发的小。
手心的疼痛早已经麻木,任凭雪水渗进伤处。
无法压抑出那声哭泣,她看着他,黑黑的眼珠淹没在泪水中,整个人已经被他捏在手里,喘不动气。
“好。”
轻轻的一个字,风雪一卷便被带没了踪影,可那微微张启的樱唇忍不住抖着。
她妥协了,她也输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徒劳,她拿什么同他斗?母亲,殷平,以至于整个东陵的人,谁不是在他手里?
左右她的亲事毁了,余生也完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拼上自己,换来别人安好,也算值了。
这个答复是殷铮一直想要的,她留在他身边,只看他一个人,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真的听到了,心中翻了起了异样的情绪。
妒忌,她居然为别的男人来求他?
“不许哭!”他冷冷开口,那身火红嫁衣实在刺的他眼睛疼。
身子前倾,伸出手扶正了她,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轻轻一带,便将人从冰冷地上抱了起来。
“是。”沈妙意咽下酸涩,咬着麻木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