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没提谁的名字,却字里行间都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杨子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搬着椅子挪近他身侧,震惊比八卦更甚:“什么时候的事?你对那位……”
分明三个月前在云华轩,两人还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顾钦辞还处处将那位往坏了想,误以为她敛财受贿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独善其身。
这才短短过了一个夏季,怎就变得如此……
惊世骇俗,匪夷所思。
殊不知,顾钦辞的讶异不比杨子规少。
他在半盏茶之前,素没意识到自己对宁扶疏竟存了别样心思,猛地灌下三杯醇香酒酿。玉液微凉浸润肺腑,转而涌上心头的,是灼烈酒意相携依稀回忆。
红绡朦胧,香雾缥缈。有一人额点合欢花,朝他盈盈掀开媚眼如丝。
可她怀中拥揽后院数多面首时,何尝不是这般放浪轻浮,人尽可夫。
梅子黄熟,槐挂满枝。有一人严惩贪官污吏,送千两辎重北上边陲。
海棠雨落,鸿雁南归。一允和离,二诺奉还自由,三倾力找寻兄长。
可昔日疑心深重是她,党羽林立也是她,毁己志向囚困金陵还是她。
明眸坠泪,朱唇染白,她狼狈痛苦,倨傲摧折,是悦己最好的良药。
……算喜欢吧。
酒盏搁在桌面,猝然敲出清脆撞击声。顾钦辞嚯地站起身,低音嘶哑:“别跳了,全都退下!”
舞娘乐姬被他突然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得一个哆嗦,没等男人吼出下一句“滚”,便有人缩着脖颈退到门边,挤着狭窄门缝逃似的躲避这位爷阴鸷恍能吃人的视线。
杨子规小心开口:“横渠,你……”
“让我静一静。”顾钦辞沉声打断。
萦耳不绝的丝弦曲调如潮水退散,他纷乱无序的思绪才稍稍得以平缓沉静。
一点裹挟着酸涩的苦楚在心尖蔓延开来,曾经“谁也别较真,别太把赐婚当回事儿”的约定,有朝一日竟是他先食言。
顾钦辞,你可真是没出息,喜欢上一个注定没法完全信任顾家忠诚的人。不过在她身上尝到一些恩典,一丝甜头,就忘了自己是怎么从辉煌云间跌落泥潭,又是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的。
“诶,你干什么去?”杨子规见他忽然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