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佑元年,太上皇赵择驾崩于春和宫,庙号宣宗,同年,皇帝颁布新政,下诏赦免驱赶至河海岸边的贱民,并除去贱籍,下令休战,国家开始进入停战休养的恢复时期。
新城侯张弼护送着宣宗的灵柩北上,浩浩荡荡的禁军队伍占满了整个官道,冥纸飞洒在空中,官道两侧,有血气方刚的武士哀愁一代雄主的陨落,也有年老因战争失去依靠的妇人谩骂。
战争会带来牺牲,承担后果的是无数无辜百姓,但不能否认,老皇帝曾对这个国家的一统有着极大的功绩。
皇帝在紫禁城,脱下了出殡送灵时的斩哀,哀乐渐渐远离,紫禁城也从哀痛中恢复过来。
在先帝国丧期间,与最后的葬礼及所有吊唁的仪式上,都是由嗣君所主持,但晋阳长公主却反常的再也没有露面。
不管是群臣哭临,还是嗣君主持丧葬,所有仪式晋阳长公主皆未参与,国丧期间,京城上下无论士庶,家中皆在大门前的梁下挂起了白纸灯笼,唯晋阳公主府例外。
一直到灵柩出殡的那日,她才再次出现在紫禁城,赵希言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何时,乾清宫大殿前的一颗杏树下立了一座秋千,摇晃的座椅发着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希言穿着明黄色的衮服坐在椅子上,双腿蹬地而后离开地面,秋千摇晃时带来一阵阵凉爽的风。
这座高高的墙,将她困在了这里,眼神呆滞的看着墙外,辨不清是忧愁还是喜悦。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秋千也在此时静止了下来,风从一前一后的二人身上吹过,使她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晋阳公主站定在秋千后方,看着黄色的背影,因抬头观望,翼善冠向上倾斜,看着她的身影,倍感孤寂。
“你也要走了吗?”赵希言忽然开口道。
晋阳公主犹豫了一会儿,只听见赵希言又道了一句,“我也没有亲人了。”
“陛下不恨我吗?”晋阳公主道,她看着皇帝孤独的背影。
从一开始,赵希言便明白这一切,却选择沉默与纵容,包括最后发生的所有事。
“如若我会恨你,就不会纵容到今日。”赵希言回过头,双目通红的看着晋阳公主,“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包括……”赵希言忽然变得哽咽,“最后你想要的自由。”
比起权力,这个生长在紫禁城内,被困在这座城中半生,耗光了所有青春的女子而言,真正的自由才是她所渴望的,而至高的权力,只不过是一种被束缚的自由。
晋阳公主绕过秋千走到赵希言的跟前,她伸出一只手,将赵希言从秋千上拉起。
赵希言不明白,晋阳公主便解释道:“让晋阳公主赵瑾禾,最后再陪一次陛下。”随后便将人拉进了乾清宫的殿内。
——
洪佑元年秋,皇室再发讣告,晋阳长公主赵瑾禾病逝于长安街晋阳公主府内,皇帝悲痛万分,命左右亲信前往主持丧事,下旨厚葬。
同年冬,以前左军左都督周士弘嫡长子周康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翰林学士张九昭值文渊阁,为文渊阁大学士成为内阁学士,此后阁臣之权渐重,升任原燕王府左长史顾千澜为锦衣卫指挥使,成为自开朝以来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中唯一一个女子,右长史沈逸舟入都察院,升任左都御史,同时将湖广清吏司郎中孙万诚调归京城,升任刑部侍郎,后因处理堆积案件,刑部尚书年老致仕,孙万诚升任刑部尚书。
此外,工部于顺天府所营建的新都工程仍未停止。
洪佑二年,以先帝故去一载有余,皇帝年长然中宫未立,群臣上疏,请求挑选名门之后与良家子立为皇后,遭到皇帝拒绝。
“先帝驾崩还不满三载,朕为其嫡子,当守孝三年,如今孝期未满,岂能立后?”而后皇帝便将心思全部放于政务及迁都一事之上。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家长治久安,锦衣卫不再频繁出现在京城各处,每逢出现便为皇帝架前扈从。
皇帝六宫无人,遂由太监领事,自此内廷除宫人之外再无命妇,唯永康年间获赦的金城郡主时常入内探望。
洪佑四年,顺天府新都即将竣工,群臣再次以皇帝年长中宫未立为由请求皇帝立后。
这一次,三年孝期已过,皇帝只得以政务繁忙及迁都之事寻找借口拖延。
——是夜——
皇帝正于乾清宫内批阅奏疏,司礼监掌印明章步入殿内,缓缓弓腰叉手道:“皇爷,金城郡主来了。”
皇帝全神贯注的看着烛火低下的奏疏,只示意了一个手势便又继续着自己的事。
明章退出殿内后,一女子身着大明的命妇礼服迈入殿内,瞧见皇帝似没有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陛下如此勤政,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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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批落笔后,皇帝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道:“时辰还早呢。”
金城郡主随后福身,“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