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小孩子容易感冒。”齐乐人说着,还敞开外套把宁舟罩了进来,以免他被淋湿。
宁舟明显地表现出了不乐意,被齐乐人连哄带骗地说服了,等回到了停放在附近停车场里的车里的时候,他还有点闷闷的。
齐乐人开着不太趁手的车回到了家中,先把宁舟塞进了浴室:“洗个热水澡,我给你找件衣服。”
“行李箱里有,我自己拿。”宁舟说,委婉又坚定地表示了自己并不需要齐乐人提供的衣服,毕竟身体缩水,穿不上大人的衣服了。
趁着宁舟洗澡的功夫,齐乐人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又烤了土司。厨房里的声音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还有远处隐隐的雷声,这个午夜静谧又温暖。
齐乐人端着准备好的宵夜准备往餐厅走,一转身才发现宁舟不知道何时笔直地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虽然身体变成了七岁的小男孩,可是站姿还是他自己习惯的那样,站得笔直,从来不会像齐乐人一样懒散地靠在门上。
“来吃点东西吧。”齐乐人说着,把宵夜放在了餐桌上。
两人安静地吃起了东西,齐乐人吃得不多,但宁舟看起来饿了,他斯文优雅地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像极了一个教养良好的小绅士。齐乐人一手托腮,看着宁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这份笑意在宁舟放下牛奶杯之后加深了,他拿过手帕在宁舟沾了牛奶渍的嘴唇上擦了擦,忍俊不禁道:“牛奶胡子。”
“我没有胡子。”宁舟说。
这份一本正经放在成年的宁舟脸上,只会加深他身上严谨冷肃的气质,可是放在七岁正太的脸上,却只能显突出小孩子模仿大人时的可爱,齐乐人必须暗中狂捏自己的大腿才能强迫自己不要被男朋友可爱到晕过去,心中的小恶魔还在疯狂蛊惑他:捏他的脸!婴儿肥的脸!错过这一次,后悔一百年!就捏一把!捏了不吃亏,捏了不上当!
轰隆一声,远远的雷声近了,这一下竟然劈中了供电设施,这一带夜灯都灭了。
齐乐人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手却冷不防地被宁舟拉住了。
黑暗中,一个稚气的声音用成人的语气说道:“别怕,只是打雷。”
齐乐人猛然想起了前一阵子他在宁舟那撒的小谎,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宁舟又说道:“我陪你睡吧,雷雨很快就过去了。”
不坦白了,这辈子都不坦白了!
于是这一晚,齐乐人得到了从前没得到过的待遇——雷雨天有人陪睡。
因为供电设施损坏,家里的灯都无法点亮了,只有窗外时不时亮起的闪电照亮这间狭小的卧室,齐乐人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感到了一丝困意。
宁舟好像睡着了,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熬夜到凌晨足够他在沾到枕头的时候立刻沉沉睡去了,哪怕他的身体里暂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雷雨已经远去,闪电也逐渐不再亮起,齐乐人心中的温柔却满溢了出来。
他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丝变化。如果说今晚以前,他对宁舟的感觉是一种激烈的爱,有一团火在他的灵魂里不断燃烧,又有一只爪子在他的心脏里不断抓挠,让他坐立不安地焦灼着,哪怕他们已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过分关注宁舟的存在——因为他是他生命中的闯入者,他们在谈一场恋爱,却不是建立一个家庭。
可随着这个不期然的雷雨夜,随着宁舟的变化,这份爱意里有了一种脉脉的温情,仿佛忽然之间,宁舟成为了他的家人。
家人。
齐乐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的童年里,母亲常年在外面拍戏,父亲也时常忙碌,但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仍然能感受到记忆里那种温暖的力量。
他也想起了宁舟的童年。
那并不是一个快乐的童年,只存在于只言片语中甚至不知道姓名的父亲,缠绵病榻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母亲,宁舟的童年在他十三岁前往永无乡的那一年就结束了。
七岁的时候,宁舟在做什么呢?
向老师阿诺德学习剑术?照顾病中的母亲?向上帝祈祷母亲能够恢复健康?
那总不会是多么快乐的回忆,因为那些记忆永远笼罩在一层注定会陨落的落日余晖之中——死神终将会夺走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这是一个孩子无论多么虔诚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齐乐人凝视着熟睡的宁舟,他再不想伸出手,偷偷去捏他的脸蛋,他怕吵醒他。
他忽然间失去了情人间任性妄为的冲动,变得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一些柔软的、温暖的,却又是刺痛的情绪在他的心脏里来回流淌。一种使命感和保护欲充斥在他的胸口,让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拥有过的温暖和爱送给宁舟。
宁舟拥有过的、不曾拥有过的爱,他全都想带给他。
齐乐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黄昏下的沙滩,他偷偷怀揣着那枚漂亮的蓝宝石戒指走向宁舟……
就在那夕阳下的海岸边,他们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