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怀春的林平川很快被吴中怡带到了后院,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当他消失在角门附近时,凉亭里的一老一少也停止了严肃的对话。
“快快快,进屋去,这里可太冷了,小生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便又要喝您的苦汤药了。”这可不行,跑出来就生病,等他病好他爹又要请他吃家法了。
“……啧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啊,身子骨还没有我一个老人家好,今日天高气朗的,虽说已到了黄昏时刻,你这身子骨,明年啊还得到老头子家中泡药浴针灸,听到没有?”
叶青士负手悠悠然往房间走,里面烧了炭,自然暖融融的,他见黎小子守在暖炉边,便索性摸出一个脉枕搁在一旁的桌上,道:“来都来了,老夫替你摸摸脉。”
黎望犹犹豫豫地伸出手。
叶青士见他这幅模样,便调侃道:“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老夫一摸呢,你反倒是扭扭捏捏,怎么的,是那姓白的臭小子伤到脑子传染给你了?”
……倒也没必要一损损两个人。
“五爷倘若伤了脑子,早便在您府中就诊了,哪能容得他在狄兄府上上蹿下跳啊。”
叶青士仔细诊脉,未再言语,等探脉结束,他一边收拾脉枕,一边悠悠然道:“看来姓白的伤得不重,你却非要叫他‘重伤’,臭小子,你别不是又在算计什么吧?”
黎望见老先生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批评之词,便伸手烤火道:“这话不过是说说罢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晓,那传扬出去,不得破坏小生与五爷之间的真挚感情,小生少不得要细细盘查一番的。”
……听听,这臭小子算计人的时候,还一副清清白白的水莲花模样,叶青士心下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装腔作势,但该有的提醒还是得说的:“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不过你这身子骨,还是不要当自己是寻常人为好,若是算计太多,你爹提着藤条追你十条八条街的,老夫可是会端着茶盏去看热闹的。”
黎望听此,当即一脸“怎能如此”的表情。
“老先生,你我好歹也是忘年交,要不要这么绝情?”
叶青士一见他这幅模样,当即就乐了:“怎能说是绝情呢,你父亲打你自是师出有名,大不了老夫替你免了膏药钱便是。”
……并不缺那仨瓜两枣的药钱呢。
黎望假意抹了抹眼泪,装腔作势道:“既是如此,以后小生也没必要送药膳汤上门了吧?”
嘿,这臭小子当真是没脸没皮,连威胁老人家的事都做得出,叶青士轻哼两声,还是决定去后院逗逗小孙子换换心情,也看看那林家少爷走了没有。
“要走便走,你的目的也达成了,老夫就不留你用晚膳了。”
黎望的手已经烤暖了,此刻闻言,当即道:“老先生为何觉得,林平川在外徘徊,小生知道后,会亲自上门?”
叶青士回头看年轻人,然后捋着胡须道:“老夫还以为你不会问出口呢。”
“这不是人与人相交,贵在真诚嘛,这猜来猜去的,小生是个愚笨人,总归是猜不中的。”黎望双手一摊,一副我真的猜不透的神情。
瞅瞅,还没入朝为官呢,朝臣标配会装糊涂的能力倒是已经炉火纯青了,叶青士气得笑骂道:“老头子只是深居简出,不是耳目塞听,你若是蠢笨,汴京城也没几个聪明人了,既是猜不到,那就别猜了。”
说完,便负手离开,一副似是被气走的模样。
黎望托腮看着叶老头离去的背影,等人消失在廊桥边,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老头子果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过那吴家姐弟借宿在府上,恐怕也有说起吴家命案的事,方文与林家私交甚密,也有可能是吴中怡发现林平川后,告知老先生的。
至于老先生为何会派清风来找他,那就是老人家的处世之道了。
黎望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若再晚些回去,怕是又要对上亲爹那张晚娘脸了,他站起来披上大氅往外走,顺便也能同清风他们道个别。
出了叶府回家,这次倒是幸运,家门口没遇上亲爹,倒是遇上了在外疯玩一天的小晴儿。
“我才没有出去玩,我可是出去谈生意的!”黎晴挺了挺小胸膛,脸上满是一本正经,说完又道,“倒是二哥,爹不是不让你出门嘛~”
“小晴儿,你这生意还没做大呢,翅膀就硬了?”黎望作势要去抓人,见人逃进家门,才道,“快叫二哥看看,你这翅膀长得如何了?”
黎晴心想,他傻了才会叫二哥看呢,还是快些去找娘,敲定酸橘子的买卖问题。
黎望进了门没看到黎晴,索性先回了院子换了居家服,出来就看到一身白衣脸色巨臭的五爷半倚在太师椅上。
“我说黎知常,你这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怎么你自己快快乐乐地出门,却将五爷一个人丢在隔壁,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五爷当真是满肚子怨念了,他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如今却跟个富家公子似的在别人家里养伤,若是叫四位哥哥知晓,都要取笑他武功退步了。
这一个两个,竟都觉得他不该出门啊。
黎望惬意地喝了口温开水,如此才道:“五爷这般指控,小生听了,当真是心如刀割,不过就是去叶府回诊一趟,若五爷愿意去,下次小生必然带上五爷,好叫叶老先生也替五爷瞧瞧,多开两剂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