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贤王如今虽是皇家闲人,但从前可是辅佐官家坐稳皇位的顾命大臣,京中若是有粮商巨变,少不得要对粮价产生影响。
最主要的是,今年北方干旱,粮价本就一路飘高,林家作为积善之家,粮价一向低于城中其他几大粮商,虽米面品质较次,但也并非陈年旧米,百姓能因此吃饱饭,便比什么都强。
可此番包拯带来的消息,却当真叫人……投鼠忌器了。
“包拯,此事本王恐怕暂时不能应承你什么。”事关社稷,便不能像断案那般要分个黑白对错,如今年关将近,若是因揭露林书善一案,要叫京城的贫苦百姓们挨饿过冬,即便是他一力保包拯,恐怕官家也不会饶恕。
“包拯,你也不是第一年当官的新吏了,一旦牵扯社稷之事,你我的力量,恐怕是憾动不了林家的,甚至闹大后,形势反而叫人看不清。”若是早些时候,林家还未成气候,那办一个林家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如今林家把控着汴京城的粮价,商人逐利,若是林家倒台,其余的粮商只会哄抬粮价,到时候便是户部强力干涉,恐怕也是收效甚微。
八贤王的意思很明确,襄阳王的人已经渗透入汴京城,但此刻不能操之过急,甚至最好不要动林书善,待到明年再作打算。
其实摊上这事儿,搁任何一个官场老油条,恐怕都会做跟八贤王一样的决定,毕竟此事若是属实,他们也已经发掌握住了襄阳王在京中的势力,之后如何应对,可以早做防控。
况且,襄阳王赵珏,八贤王还是对其有几分了解的。
赵珏乃是父皇的幼子,后来叔叔继位后,养在宫中跟叔叔比较亲近,后来赵恒继位后,这人就被分去襄阳做王爷,年岁也就比如今的圣上大七岁。
八贤王同其虽是亲兄弟,但赵珏母家不盛,父皇在时也没什么盛宠,故而也没什么兄弟情,此子若真有反心,八贤王其实是愿意相信的。
但若说此子有能力执掌江山,那当初就不会被养在宫中了。毕竟赵珏当初是养在宫中培养,若真有才干,早就被送出去了,如何会是现在的襄阳王啊。
说起这个,官家初初登基之时,宫中确实有些风言风语,但没传多久,就销声匿迹得无影无踪了。
毕竟官家十三岁登基,还只是个半大孩子,有那居心叵测的宫人想要谋从龙之功,却也是有的。
这赵珏,怕不是被人哄骗两句,昏了头才谋这种荒唐事吧?
如今大宋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八贤王越想越恼,若那赵珏就在他面前,他少不得得请出打龙鞭好生打上一顿这小畜生。
“包拯,此事如此细密布置,若真出自襄阳,也绝不会是襄阳王的主意。”
包公此刻脸色铁黑,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也有预料到八王爷的态度,却没想到是这么坚决,此刻闻言,他便问:“下官不明白。”
“很简单,襄阳王这人好大喜功,又志大才疏,喜好渔色、奢靡,他若真有这般筹谋本事,他也绝活不到如今。”
这话,可以说是很透彻交心了,八贤王若不是信任包拯,绝不会说出口。
包公便问:“那倘若,是此子藏拙呢?”
“若是藏拙,你我看不透,难道朝中上上下下乃至于先帝,都看不透吗?”襄阳并不算富庶之地,赵珏也没有特意赐封,甚至近些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若不是此次包拯提起来,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也就年节往来时,他会收到来自襄阳的贺礼。
包公便道:“既是有心藏拙,又岂能叫人一眼识破!王爷,下官知道此事兹事体大,可若是置之不顾,线索稍纵即逝,之后要再抓其把柄,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八贤王见他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登时心头也来了火气:“包拯,你是一定要闹大了去吗!就凭一个江湖人的证词,你要扳倒一个王爷,你在做什么痴心大梦?!”
“王爷,下官只知道尽忠职守,既有疑点,便要查证,若因知道前路苦难险阻,便因此放弃搁置,下官便也不配做开封府尹,林家是林家,林书善是林书善,还请王爷明白这个道理。”
好家伙,难怪这包黑子要到书房来谈话了,此刻若是在花厅,八贤王早把这月牙黑子叫人轰出去了。
“再有,若此事属实,襄阳王已经胆大到在汴京城中布置谋划,其可知其在封地襄阳如何筹谋布控了!若置之不理,就像本来只是小病灶,但长久一拖,便成了痼疾,纵使是神医再世,也只能削肉断骨,方可重生。”
八贤王的脸色难看无比,声音也变得冷凝起来:“你这是最坏的情况,况且你查案是为了百姓,若真将此案往深了查,受苦受难的,却是更多的百姓,包拯,你于心何忍?”
“可下官,却做不到闭目塞听!”
于是很显然,两人谈崩了,包拯想走,八贤王却怕他玩火,一路把人送回了开封府,亲自去见了那吴家命案的幸存者吴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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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照正常情况,吴玉贞诈死敛财未遂,她又身带残疾,按照开封府的规矩,判她一个不得再入汴京城,便能放她离去。
可因为事关林家,所以她才一直被关在牢里。
不过吴玉贞也并不急,锦毛鼠白玉堂的名号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她的一双儿女既在神医叶青士的府上,那赵季堂就伤不了他们。
既是如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跟狱卒打听过,方文也就是从前的赵季堂,如今在京中有个赫赫有名的义兄林员外,即便是赵季堂跑了,她去林府拿住林员外要挟,那赵季堂必然会乖乖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