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李钰也柔声劝了我好一会儿,说这里有他们守着,让我去歇息。
郑贵妃和张春旭听闻陛下晕倒,也着急忙慌地赶来侍疾,皆苦口婆心地劝我莫要太担心,该保重自身才是,当心腹中的孩儿。
李昭还昏迷着,让我怎么能放心呢。
方才我已经?暗中给梅濂等人通气?,让他们劝劝李昭,近日?依旧由六部阁臣监国?,好好让陛下休养一段日?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看见昏迷的李昭身子微动了下,眼珠滚动,缓缓地睁开眼。
他仍虚弱无比,扫了圈众人,目光落在我身上?,吃力地抬起手,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莞尔:
“莫哭,朕没事。”
见他醒了,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让我莫哭,可我怎么都?忍不住落泪。
他虽是天潢贵胄,可小时?候日?子过得并不好,成长?后也是日?日?夜夜活在警惕和算计中。
于?我,他是好人、是丈夫、更是一生?相伴的至亲,我真的不想他再?这般消耗自己的身子,就算涉嫌干政,我也得做些什么。
我拂去眼泪,哽咽道:“众臣有话同?你说。”
李昭一怔,皱眉看向底下。
这时?,诸臣相互观望,显然不怎么好说出口,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我看见姚瑞忽然从后边推了把梅濂,梅濂咬牙切齿地扭头,怒瞪姚瑞。
姚瑞努了努下巴,用嘴型示意:“你说。”
梅濂白了眼姚瑞,深呼了口气?,上?前数步,抱拳躬身给李昭见礼,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启禀陛下,臣等和娘娘皆担心您的身子,这、这……臣等建议,暂、暂时?由六部监国?,您先安养段时?日?。”
李昭沉默了片刻,眯住眼,看向床边的杜仲,问:“朕这是……活不了了”
杜仲收起银针,忙跪下
回道:“不不不,陛下中毒虽深,但有药可医。”
就在这时?,一旁坐着的杜朝义忽然愤愤地甩了下袖子,噌地一声站起来,老人剜了眼儿子,直面李昭,皱眉道:
“陛下,老臣是快进棺材的人了,今儿便是冒犯天子,也要说几句实话。其实陛下的身子如何,您自己心里最清楚,病根是多年前三王之乱时?惊惧焦虑之下生?起的,加上?十年如一日?的勤政,身子虚耗极快,若非小儿杜仲悉心调养照料,您活不过四十。此番又中毒,更加损伤元气?,若是再?强撑着日?夜辛劳,怕是只有年的光景了。”
年?
我心猛一咯噔,头嗡地一声炸开,木然地扭头看向李昭。
李昭显然也楞了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他没言语,怔怔地盯着床顶看,笑了笑:“朕知道了。”
转而,他冲底下的朝臣、郑贵妃和李钰等人挥挥手,孱弱道:“朕无事,会善自保养的,忙了数日?,诸爱卿也累着了,都?退下吧。”
梅濂和姚瑞、孙储心等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李昭话已至此,其实很明白了,他并未接受诸臣的建议,依旧会亲力亲为地执政,直到油灯枯竭。
我明白,这是帝王的使命,他生?下就是做这个的,可,可怎么就那么让人心里不舒服呢。
这时?,我察觉到手一暖,垂眸看去,原来是李昭抓住了我的手,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眼里含着歉意,还有许许多多复杂之色,最后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妍华啊,朕心里烦的慌,你陪朕说说话吧。”
我心里憋闷得厉害。
总有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于?是,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将他的手推开,坐在床边,明明心里有很多愤怒、埋怨、心疼还有劝说的话,可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最后,我避开他的灼灼目光,抿唇笑了笑,说:“你好好歇息罢,殿里有些闷,妾、妾出去走?走?。”
说罢这话,我起身就往外?走?。
睦儿和李钰都?追了上?来,我挥挥手,让他们兄弟在陛下跟前侍疾,别跟出来。
……
其实我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就是心里烦,想找个清静地躲一躲、静一
静。
深夜凄凄,天上?的弯月被一抹黑云遮住,所有的星子似乎失去了要追捧的光,也不再?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