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睦儿回头朝我望了一眼,笑道:“今日宫里还有事,便不陪梅尚书闲聊了,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马车便再次往前行去。
梅濂自觉地让侍从将自家轿子靠边,给睦儿让出条道儿。
在路过梅家轿子之时,我扭头,隔着纱窗往外看了眼,梅濂一直躬着身,鬼使神差,他抬头,正好与我对视。
十多年过去了,我和梅濂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他还似过去那般丰神俊朗,不知是不是平素劳形于案牍,也不知是不是家中不太平,脸上似有疲态,眼袋看着有些重,眉头总是拧成疙瘩。
大郎,你终究得偿所愿,如今位极人臣,为皇帝肱骨,想必很幸福吧。
马车与轿子相擦而过,我仿佛听到声“如意”,又仿佛听到声喃喃低语:臣恭喜皇后娘娘。
我笑了笑,倚在软靠上闭目养神。
……
进宫后,睦儿直奔勤政殿参与朝会,而我则去偏殿,静等着消息。
我坐在梳妆台前,由宫人们侍奉着补妆,一旁太监们捧着各色珍馐鱼贯进入,此时,殿外忽然传来声闷雷声,将我吓了一跳。
我从玉盘中拈了块牛乳糕,随口问了句:“下雨了么?”
秦嬷嬷忙笑道:“方才落了几滴,天阴沉得厉害。”
说到这儿,秦嬷嬷将我髻上的杜鹃取下来,从漆盘里拿起只新绞下的大红牡丹,戴在我头上,笑道:“这花太娇嫩了,才一会儿就萎了些,老奴选了枝牡丹,您是中宫皇后,自当戴花王。”
我抿唇笑笑:“还没册封呢。”
秦嬷嬷蹲在我跟前,笑道:“今儿过去,您就是了。”
一旁的云雀正在摆弄凤冠,听见这话,忙凑上前来,这丫头也是一脸的喜悦,忽然眼里闪过抹愤恨,打着手语问我:“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冷宫那位?她最在意的就是皇后之位,估计听到后会气死吧。”
我摇摇头,轻拍了下云雀的肩膀,笑道:“那倒不必了,十年前我懒得见她,如今也是。”
说到这儿,我扶着云雀的胳膊起身,大步朝小门那边走去。
轻推开门往外瞧,勤政殿此时正在议朝事,李昭一如往昔那般,懒懒地歪在龙椅上,一边听着朝臣议政,一边翻阅着章奏,睦儿赫然在列,认真地聆听,若遇到不解之处,嘴里默念,记在心里。
淮南王李钰今儿也在,他吊儿郎当的,东听一嘴,西听一耳朵,时不时地抠着手背上被蚊虫咬起来的红包,昏昏欲睡。
不多时,朝政议完。
李昭挥挥手,命胡马和蔡居去给众朝臣端上糕点和茶水,他暗中给梅濂使了个眼色,梅濂立马会意,放下茶杯,走上前来,躬身道:
“启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李昭饮了口茶,点了下头。
梅濂朗声道:“中宫之位虚悬十年,元妃娘娘诞育三子,慈爱仁德,臣谏议册封元妃娘娘为后。”
我心里一咯噔,顿时紧张起来。
梅濂的话音刚落,四姐夫孙储心立马站出来:“臣附议。”
不出所料,兵部尚书海明路并没有直接反对,淡淡一笑,躬身道:“臣以为,郑贵妃娘娘位分高,且在潜邸时就侍奉陛下,资历深厚,乃皇后不二人选。”
此时,武安公站了出来,瞪了眼海明路,他是武将,又年事已高,说话比当年的肃王还要冲:“郑贵妃无子,其多年来未曾有过身孕,国母国母,首先自己得是个母亲。况且当年隐隐传出郑氏和已薨的二皇子生母之死有脱不了的干系,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名声不大好。反观元妃娘娘,多年来和后妃和睦相处,未曾听说过她谋害过哪个皇子,更是仁慈关爱罪妃曹氏之子。”
这话一出,一旁的李钰知道该他说话了,两眼顿时红了,跪下哽咽道:“启禀陛下,臣幼时顽劣,远赴洛阳修心养性,元妃娘娘多次叮嘱她在洛阳的亲友,要多多劝慰抚育儿臣,儿臣这才得以平安长成。后回长安后,臣见弃于宗室,屡屡遭人讪笑嘲讽,元妃娘娘可怜臣,命五弟、六弟和七弟多与臣往来,叮嘱他们要敬重兄长,娘娘慈爱,若她为后,必待臣如亲子般好。”
李昭忙让胡马去扶起李钰,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可怜,打小就没了生母,多亏了元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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