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眉头的疙瘩稍稍松了些,但仍板着脸,他将茶搁在案桌上?,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接着说。”
“是。”
睦儿往前一步,将茶盖盖在还冒着热气儿的茶盏上?,莞尔浅笑?,侃侃而谈:“凤翔二十三年四月,先帝驾崩,您登基为帝,改元开平,即北宋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那个开平,四月中旬,梅濂在家中发现前刑部侍郎赵元光私通逆王书信,向朝廷告发,紧接着,您就擢升梅濂为刑部侍郎,命他和羽林左卫指挥使路福通一起彻查此案。”
说到这儿,睦儿细思了片刻,接着道:“开平元年十一月,儿子被?三哥生母曹氏下毒,月中,曹氏被?赐鸩酒,十一月二十,您擢升梅濂为尚书,命他再次彻查曹氏案,十二月初一,梅濂加封大学士入阁。”
李昭眼里明显很得意,但面上?却淡淡的,手指抓了下要?扬起的唇角,轻咳了声:“嗯,勉强还算可?以。”
我啐了口,并且翻了个白眼。
这还算可?以?当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你儿子才?刚生出?来。
你只是问了句梅濂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他非但把?准确的日子都复述出?来了,而且还将梅濂的升迁之路也指了出?来。
这还算可?以?
我心里满满地自豪感,扭头一瞧,七郎那小?鬼这会儿躺被?窝里,不知从哪儿又找出?本闲书,正偷偷地看,这小?子用余光察觉到我在看他,立马将书收起来,假装睡觉。
我气得瞪了眼他,扭头接着往外看。
此时,李昭示意六郎往木盆里加些热水,他用帕子轻擦了下额上?的微汗,发觉到睦儿脸上?带着疑惑,似乎在冥思苦想什么。
李昭端起茶,抿了口,上?下瞅了眼儿子,问:“怎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睦儿端着胳膊,食指在自己下巴轻轻地点,不解地问:“爹,儿子看了几日当年的旧档,梅尚书先头可?是逆王的肱骨,后来叛了逆王,到长安为官,他早年经?手的几件案子,其?中不乏刻意构陷,手段也毒了些,且近几年他在朝中的名声也不太好听,而攀附在他跟前的中下层官员,大多也都是追逐利禄之辈。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谈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这样的酷吏,为何您能容忍他十多年?”
李昭并没有直接说因由,眸中含着股子老谋深算之色,两指戳了下自己的心口,挑眉一笑?:“譬如爹爹这里生了个毒疮,按理说,用药膏贴上?治之便?好,可?良药见效慢,那么爹爹就会选择用利刃,将毒疮剜掉,你懂了么?”
睦儿怔住,原地拧了几圈,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蹲到他爹爹腿边,笑?道:“之前您给儿子讲过,为君者当驾驭臣子,而非被?臣子左右,依儿子愚见,一正一反,一正一邪,不论是药还是刀,都当用,此谓之衡。刀子能在必要?时剜去毒疮,可?能使病痊愈的到底还是良药,故而如袁大相公的直、户部尚书姚瑞的刚,
虽苦口些,可?都是开太平的良药,儿子说的可?对?”
李昭眼里的欣慰怎么都遮掩不住,忽然,他俯身?,朝睦儿勾勾手指:“你过来,爹告诉你一事。”
睦儿眉头微蹙,忙凑到李昭跟前。
谁知就在此时,李昭居然重重地亲了下睦儿的脸。
睦儿俊俏白净的脸瞬时间红成一片,噌地一声站起,嫌弃地斜眼看他爹,连连用袖子擦脸,咕哝:“爹,儿子都十二了,您、您恶不恶心。”
李昭噗嗤一笑?,难得不正经?地打趣:“呦,咱小?风哥这厚脸皮居然还会害臊?”
瞧见父子俩这般,我也摇头浅笑?。
想当年睦儿刚生下的时候,我的的确确羡慕李璋,不,应该说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了,人家嫡长子小?时候有先帝教养,成长过程中有张氏这样的三代重臣父子指点教授,后更?有文臣之首袁文清当师父,跟前环绕着许多名臣忠良,睦儿呢?也就只有个羊大学士罢了。
可?如今,我觉得再多的名师,也远远不及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亲自教来得强。
我手背轻附上?发烫的侧脸,接着往外看。
此时,睦儿一屁股坐在他爹爹对面的案桌上?,捻起块牛乳糕吃,晃荡着双腿,含糊不清地问:“爹,孩儿看这些陈年章奏密档,有一事不明啊,按理说,您在用这把?刀子的时候,就该准备着另一把?刀子斩断他,可?瞧您这些年对梅尚书依旧很信重。”
李昭舌尖轻舔了下唇,捡起落在睦儿腿面上?的乳糕残渣,送到自己嘴里吃,勾唇浅笑?:“你不是一直出?入北镇抚司么,难道还不知梅郎这么多年一直私下在-->>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