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郑落云第二次跪下,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儿:“陛下抬爱臣妾,是妾莫大的荣光。只是妾无德无才,父母皆亡故,膝下又无子,怎配为后?又怎配垂帘听政?如陛下方才所说,朝中袁首辅、姚尚书等人皆是忠良,必能辅佐储君,妾鼠目寸光,实不敢耽误江山哪!”
我点头微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贵妃,拒绝得有理有据。
我头枕在李昭肩上,朝他耳边吹了口阴气,笑骂:“吃瘪了吧,人家偏不上你这当!”
李昭倒是没表现出失望之样,虚弱地喝了口参茶,拍了拍手,对胡马道:“去把孩子们抱过来。”
没一会儿,秦嬷嬷带着乳娘们和孩子们鱼贯进入。
睦儿是大孩子,只是包在被子里,那两个小的则裹得严严实实,被子一角将脸小脸盖住。
三个孩子被秦嬷嬷安置到炕上后,她就带人全都退出去了。
我忙飘过去,心疼地看着我儿子们。
睦儿睡着了,他贪玩,脸上少不了摔倒的跌伤,朏朏气若游丝,也睡着了,而旸旸这会儿则睁着眼,这小模样,和他哥哥刚生下时一模一样。
这时,李昭挣扎着坐过来,就着昏暗的烛光打量三个孩子,他不禁回头,悲痛地望着我的肉身,随后俯身吻下睦儿,又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下旸旸的脸蛋,哽咽不已:“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可怜你们三个同爹爹一样,打小就没了娘。”
李昭用袖子擦去眼泪,看着郑落云,叹道:“如你所说,朝政有贤臣良将守着,朕可以放心,可朕唯独不放心他们三个。落云哪,朕对不住你,这么多年你一无所出……朕想了想,睦儿和旸儿是好孩子,唯独这个李朏,一出生害得他母亲血崩而亡,又害得朕白发吐血,实乃克父克母的煞星,朕着实不喜,朕打算将他打发去避暑山庄,让太妃娘娘帮朕抚养。
璋儿有文清爱卿教授经世致用的学问,钰儿跟在公主夫妇跟前,想来也不错,而今就剩下睦儿和旸旸,落云哪,你要帮朕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李昭现在的言语。
什么叫朏儿不祥,孩子早产虚弱,分明是我这个当娘的过失,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者,就算你要算计郑落云,可凭什么把我的孩子们送给旁的女人!
我瞪了眼李昭,看向郑落云。
果然,一听见孩子之事,郑落云恍惚了片刻,可很快又清醒过来。
她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答应,连着咳嗽了数声,直咳到干呕,才虚弱地哭道:“妾薄命,无法为陛下绵延子嗣,已是罪人。按说元妃妹妹而今孱弱,她旧日里与妾身交好,妾自当帮她照看一段时间孩子。只是妾近日脾胃不适,恐将病气过给孩子们,若真如此,妾就辜负了陛下的重托,更辜负了元妃妹妹的情义。”
到这儿,我真是服了郑贵妃。
不论李昭给她挖多少坑,她都能轻巧避开;
不管李昭用垂帘听政、继后还是孩子来诱惑她,她都能清醒地摆正自己的身份,委婉地拒绝;
李昭垂危托孤,好么,那她就病重,死活不接;
李昭哭诉旧日的情分,行,她也哭着感恩陛下的知遇之恩,就是不上当;
这女人简直厉害得油泼不进、水淹不透,这便是以柔克刚了吧。
就在此时,我听见旁边传来两声男人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我扭头朝李昭瞧去,发现他此时完全像变了个人,哪里还有方才的孱弱垂危,俊脸阴沉着,眉宇拧着些许愤怒,他一把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直接下炕,想要穿鞋,老半天穿不进脚里。
胡马小跑过来帮他穿,他烦躁地将胡马踹开,就这么赤着脚走向郑贵妃。
郑贵妃见李昭如此,忙要站起。
谁知李昭双手巴住椅子的两边扶手,俯身,将郑贵妃逼迫在小小椅子里,不能动弹。
郑落云显然被李昭的骇人脸色这番动作给惊吓到了,背紧紧地贴在椅子靠上,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声音亦有些发颤:“陛、陛下,您怎么了?”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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