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秋雨潇潇
当初我写那两封遗书,正值废后前后,一封是我听了四姐和祁二爷的往事,有感而发写下的,另一封是目睹勤政殿的波云诡谲,过度忧虑亲族该何去何从而写。
我这个人呢,做什么事都会在心里掂几个过儿,写下这样字字是泪的信,其实也是在谋算李昭,如果来日我有个三长两短,他看到信,肯定会厚待我的儿子和亲族。
可现在,我心里竟不太想让他看见。
他的妍华差不多已经咽气了,他虽说悲痛,可还算没有方寸大乱,能有条理地安排好朝政、查内宫及派人远去象州调查,而我那两封信,不是我大言不惭,我真觉得会把他压垮。
我站在梳妆台跟前,冲他大喊大叫,让他别动。
此时,他将那盒胭脂攥在手里,狐疑地盯着压在圆凳下的毯子瞧,往后退了几步,半跪下,一把将毯子掀开,底下是一整块可以活动的地砖,中间有个小小凹槽,上了锁。
李昭面上的疑惑越来越浓,让胡马把睡着的睦儿放下,端盏烛台来。
虽已为“鬼魂”,可我仍感觉心砰砰直跳,紧张得双手来回搓。
李昭这会儿将烛台放置在暗格旁,双腿全全跪在地上,手指拨弄着金锁,皱眉嘱咐胡马:“去到处找找,亦或是问一下云雀,看妍妍将钥匙收在哪儿了。”
刚说罢这话,他猛地抬头,朝炕上死气沉沉的我望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毯子重新平铺到暗格上,抓住胡马的胳膊起身:
“罢了罢了,她既然私下弄出这样一个暗格,想来里面藏的东西不愿让旁人发现,那朕也不看了。”
听见这话,我登时松了口气。
这时,李昭佝偻着身子,抓住胡马的胳膊,一步步朝炕那边走去。
我紧随在他身后,对他说:“快歇会儿,国事家事重重累叠,快把你的身子熬坏了,早早歇息,咱们就静等着杜仲院判的妙手回春,看他能不能将老爷子救回来。”
此刻,李昭艰难地踩着脚凳坐到炕边,他扭头,看向只剩半口气的那个“我”,爱怜地抚着我的黑发和灰白的脸,随之,他又望向睡着的睦儿,将睦儿口中含着的大拇指拉出来,把胳膊放到被子里,隔着锦被,轻轻地拍着儿子。
我突感一阵心酸,坐在他身边,含泪劝:“若实在睡不着,就去隔壁屋子瞧瞧旸旸和朏朏。”
我刚说完这番话,就瞧见胡马跪在地上,他帮李昭将靴子脱掉,将李昭的脚放在腿上,轻揉慢捻,仰头轻声问:“陛下要不要看一眼六郎七郎?”
“朕不想见。”
李昭双手捂住脸。
听见他这样说,我气得隔空推了把他的肩,嗔道:“他们兄弟自出生后,你连抱都没抱一下,如今单单把小木头带在跟前。当初我存了私心,想给睦儿生个弟妹,以便以后能帮扶照顾他,可你是君父,不许这么偏心,更不能觉得我是因为生那两个而丧命,就不待见他们,知道么?”
这时,李昭挥挥手,让胡马不用按脚了。
他上炕,拿起炕桌上那只还温热的白瓷炖盅,仰头强喝了数口,随后,揉着心口,对胡马皱眉道:“去将章奏抱过来,朕要批阅。”
“瞧见您能吃下东西,老奴心里真是高兴,您为了娘娘也得撑下去啊。”
胡马收拾着炖盅等物,苦口婆心地劝:“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娘娘这儿有老奴守着,保管一只苍蝇都不会靠近……”
“让你拿,你现在就去拿,唠唠叨叨个没完,嘴忒碎了!”
李昭压着声叱。
“是,奴这就去。”
胡马担忧地望了眼李昭,端着漆盘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胡马抱了摞贴了小票的章奏和几本春秋三传进来了,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炕桌上后,他拧身又小跑出去,这回用大漆盘端了笔墨和一些细点吃食。
全都摆置好后,胡马爬上炕,将炕椅放到桌旁,搀扶着李昭坐下,又在箱笼里拿了条披风,披在李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