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死。”
她声嘶力竭却又气力全无的说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刮花的磁带。
绯世用手梳理着少女凌乱的金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的重复道:“你要活下去。即使堕入肮脏的淤泥之中,靠肉|体和陪笑苟且偷生,也不要认为自己是卑贱的。”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活着回到【地上】。”
男孩的声音在说到最后时微不可察的低沉起来。
格温妮丝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只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那样的事……我办不到!这里是地狱……是地狱!凭我是坚持不下去的——!”
“没关系。”绯世近乎于温和的说着,托起了她指甲崩裂的手,“我会帮你的。”
“你一个小孩子,又能帮到我什么……?”格温妮丝难掩激动的说着。
绯世顿了顿,微微低头看不清神情,唇边则又露出了那种浅淡如空气的笑容。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说啊,格温——你可真单纯。”他静静的说着。
“什么意思?”格温妮丝愠怒的蹙起眉。
“你真的以为那两个宪兵的死是巧合么?”绯世淡淡的反问,放下她的手拿起了地上的药品,就着窗外的灯光仔细辨识着。
“割喉者凯尼是个以屠杀宪兵为乐的亡命徒,但他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地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凑巧在昨晚出现在这条地下街,又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东后区?”
“……”
格温妮丝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早已掌握了他的行踪。”绯世平静的说出惊人的话。
“什……什么?”金发的少女已经完全迷惑了。
“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我知道你被保罗踹了一脚,知道宪兵即将经过这扇窗前,甚至知道你来自玛利亚之墙。”绯世垂眸给少女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像是没有看见她惊愕的眼神。
格温妮丝确实是被他提醒才想起这些疑点。
仔细一想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孩对把握谈话走向的技巧和岔开话题的时机都太过精通,再加上他那远超年龄……不,远超成人的成熟冷静的气度,竟让她下意识的想信服于他,生不起丝毫怀疑之心。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绯世神色平静的歪了歪头,“我只是个有记忆以来就被关在这里的普通小孩子而已。”
“可是普通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格温妮丝迟疑的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问道:“绯,那些根本没有人告诉你的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绯世听到她这样说,露出了一个几乎是索然无味的表情。
“很简单。”他语调平板的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耳朵,死水一片的绿眼睛中映着少女的倒影。
“因为我听到了。”
【“——你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没错吧?”】
昨夜,杀了宪兵的凯尼趁着夜色登上二楼,吊儿郎当的坐在窗棱上与早已坐起来的男孩对视。
绯世静默的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我知道你说自己会预知是在扯谎,剩下的猜也能猜出来。”】凯尼得意洋洋的转着手中染血的刀。
【“第一,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明明没有问那个男人库谢尔的事,你却知道我在找谁。”】
【“第二,我打听到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像条狗一样被拴在这里,那你怎么会知道库谢尔的行踪呢?”】
【“第三,那天晚上你说出了即将发生的事。乍看之下是很像预知,但仔细一想就能知道,你肯定早就从两个车夫的谈话里知道了那一批丫头是玛利亚之墙的,也听到了被踹的那个丫头醒过来跟同伴商量反抗的声音,而且你熟知车夫保罗欺软怕硬的性子,预想到了他会恼羞成怒的照胸踹那个丫头一脚——这大概是他一贯的陋习。”】
【“第四,当然也是最关键的一条——”】
男人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男孩的反应。
——毫无反应。他用一种像是在看拙劣的独角戏一般无趣的眼神看着凯尼,仿佛他这一番自得的推理全是在胡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