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肩并肩走回朱佩洁就职的写字楼。
虽然容易被骆安娣搅得心绪起伏,从而变得冒冒失失,但面对工作,朱佩洁还是努力在让自己找回状态。但牵动她的骆安娣本人却毫无自觉,也不会有任何介意,只是自然而然地和她说笑。
大致表达了自己的要求后,朱佩洁系统性地记录下来,先一步道了祝贺:“恭喜你晋升。”
“谢谢,”骆安娣笑着回复。
“会客厅被领导占用了,所以只能委屈你来这里。我打印一下合同,稍微等一等。”有过摇摆不定,朱佩洁忍不住问,“骆小姐,那你之后……还会在店内接待会员吗?”
骆安娣的回复让她松了一口气:“必要的时候当然会的。只是管理上的工作会增加,届时我们会提高其他店员的水准,为客人带来更好的服务。”
突然意识到气氛的改变,朱佩洁也有点难堪。怎么就聊起工作了呢,明明不想给她添麻烦的。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丁点细微的失落,也完全收进骆安娣眼底。
“这是你妹妹和你的合影?”她的目光落在工位的办公桌上,那里立着相框。里面是朱佩洁和妹妹在主题公园的城堡下一起拍的相片。
“还是去年。”看到妹妹无忧无虑的笑脸,朱佩洁不由得笑起来,“那时候她才考试完。所以两个人一起去了,游乐园这种地方,就是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去啊……”
骆安娣看着她的神情,目光有过短暂的空洞,但很快就再度恢复了笑意:“是啊。”
办公区的水缸里有热带鱼在游泳,她说:“前几
天,我也和人一起去了游乐场。”
分明不是什么需要沉默的时刻,无缘无故,朱佩洁却不受控制地停顿了。她想,原因或许出在骆安娣那张不分喜怒哀乐、永远只有善良的脸上。她们本不是亲密的关系,又或者说其中一方根本不适合向任何人倾吐内心。不过,只是聊聊天而已。
聊聊天应该没什么吧。
“玩得很开心……但是呢,他是很难猜透到底在想什么的那种人。”骆安娣搅拌着咖啡,将奶精破坏在棕黑色的水潭里,目光悬浮在杯沿,不疾不徐地说,“不过还是挺开心的。”
朱佩洁单手撑着侧脸,面不改色,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其实骆小姐你也是这种人吧?”
她是说出来后才醒悟的,连忙解释,汗也来不及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很沉稳,总是不露声色地关心到每个人的每个细节……骆小姐说猜不透,应该就是真的很难搞吧?毕竟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会读心术的级别了。”
“什么?”骆安娣笑着,“我没有超能力啦。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偷偷说一句,其实顾客私下的聊天群里也都这么说……是好的意思,是夸奖啊。”朱佩洁害羞起来,“真的很难想象,你也会有猜不透的人。”
骆安娣低下头,小口地啜饮咖啡。
朱佩洁双手捧着拿铁杯,在这一刻同样坦白:“不过,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人的吧。很多年前,我也在工作的地方遇到过。长得漂亮,眉头总是皱着,对钱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的那种人——
“严格来说,他还是我上司。”
沉闷而绝望的夏夜中,她被揪住头发,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推搡出去,跌坐在混凝土的地面上。马上,行李和其他东西都接踵而至,被扔到头上。又痛,又热,又委屈,又难过。同为客服的女孩子们同仇敌忾地谩骂着,朱佩洁无处可去,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回老家?怎么可能呢?家人还指望她寄钱回去,再说了,第一班巴士估计也得等天亮。她不想露宿街头,却也想不
到办法。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没有别的原因,生活中压死骆驼的稻草太多了。
齐孝川绝不是白马王子那类角色,他适合更有威胁性、也更卑劣的形象,比如钟楼怪人卡西莫多。
他对颠倒黑白的行径深恶痛绝,认定不和睦是事业亏空的开端,因此绝不可能容许他们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胡作非为。
回忆起过去,朱佩洁还感觉一切都像做梦:“他长得很好看,但我对他印象最深的却是下颌角。有次我被客户骂,还威胁要给差评,为了业绩,只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掉眼泪。他突然就出现了,从身后靠过来,把耳机摘过去贴住说‘以后不方便为您提供服务’。我看着他,头一回见到天生下颌角这么精致的人。
“因为他名字后两个字的谐音是一种病的名字,所以我们都叫他‘齐哥’。前段时间,我做错了事,也因此和他见了面……我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再不能在他面前抬起头来了。”
骆安娣望着她。
朱佩洁的神情像是观测到星座的少女:“但我还是喜欢他。”
真好。
实际上,骆安娣也是这么说的:“真好啊。”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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