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蹦床。这项活动看起来简单,但其实有一定危险,同样是需要教练老师陪在身边的。想要玩得出彩,必须拥有一定的核心力量。秘书事先联系了几个礼拜,自信满满上前,结束后又摆出过来人的派头,告诉齐孝川说“一定要小心,这个其实很容易起不来”。齐孝川一声不吭,直接上去,秘书去上了个厕所,放水、洗手加来回不超过十分钟,那时候齐孝川已经轻而易举完成一系列动作。
下午去了瑜伽教室。齐孝川在听老师讲解姿势,秘书收到来电,想问问要不要接,结果反而被齐孝川教训说:“你有没有认真听啊。”实在很难判断,一天前还口口声声说着“别烦我我没兴趣”的人到底是谁。
最后晚上才是室内足球。那时候,秘书已经很疲惫了,非常想喝上一锅热腾腾的海鲜砂锅粥。然而齐孝川却屡次怒喝他不许走:“就他妈十个人,你走了我们怎么踢!”如果说之前秘书对自己上司的态度是“你
是社畜的敌人”,那现在就是“你根本不是人”。
结束时,自始至终,齐孝川都参与得相当投入,却没流露出一丁点高兴,甚至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累死了,等睡一觉起来估计浑身都得散架。”
秘书腹诽的声音有点大:“那你别那么较真不就好了?”
齐孝川的沉默来得没什么理由,上车后,车窗没升上去。他忽然说:“但今天的活动,你都准备得很认真啊。”
齐孝川的人生准则并不复杂。别人如何对他,他就如何对别人罢了。
运动的确能让人消解压力。但是,遗憾的是,他还是没有在其中获得什么更多的乐趣。
反倒是在瑜伽教室时碰到了认识的人。天堂手作店的老板在那家瑜伽馆有办长期会员,撞见穿着运动服的齐孝川时还难以置信,提问过后才确认是本人。
女人感慨说:“你竟然有空来这里。”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齐孝川不自觉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以后也估计不能常来了。手作店要开分店了,到时候肯定会更忙。”
齐孝川本来漠不关心,却在突然想到什么时回头:“那骆安娣……”
“可能会要调到新店做一段时间吧,毕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我们店独一无二的王牌。”女人回答,“不过放心,不会很久的。毕竟一店收入有损失的话,二店也岌岌可危。那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恢复那拽得没边的态度:“你知道就好。”
“到时候我们会在新店举办一次媒体公开课,齐总愿意莅临吗?”
齐孝川想都没想就说:“不愿意。”
然而女老板笑盈盈的:“啊,那就没办法了。苏逸宁一定很高兴,能独占那天负责授课的安娣——”
“我去总行了吧?”他已经摸清了这奸商的套路,恰如她也清楚他的七寸一般。
齐孝川有理有据地想,截至眼下,他能坚持的爱好只有手作这一项。本来还有太极拳,但前段时间回忆起来,事实上只是因为有比赛,外加不需要
任何金钱上的投入而已,他要做的只是穿着轻便,去公园跟老年人们打成一片,借用他们的广播和录像带。
可是,就目的来说,他也并不是真正喜欢手作。
他只是喜欢去那个声音在的地方,看到那张笑脸,做与那双手一致的事。
爱是精神病毒,他希望骆安娣变得幸福。因为这个愿望,向来自拟坚定的他也开始游离不定、左摇右摆。一时间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一时间又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光武帝刘秀那样的人找出来才配得上她。
数日没见到骆安娣,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产生了她是否从未与他一起生活过的猜想。或许一切本来就是他的幻想,遇到翅膀卡在树杈的天使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齐孝川的运气向来很糟,沦为被拐儿童,又以乞讨为生,唯二的好友都接连死去。
高枫正在接受调查,高洁也被迫搬到更为简陋的公寓。齐孝川驾车过去,在楼下就拨打了骆安娣的电话。她本来在吃饭,匆匆忙忙到楼下来,穿着软绵绵的居家服,卷发也如星河般淌落颈窝,垂在身前。
骆安娣说:“小孝,你怎么过来了?”
她朝他微笑,齐孝川便下意识撒谎:“顺路。突然想一个人走走,就直接过来了。”
“你是走路来的?”她很讶异。
不论家还是公司,到这里的路途都无异于越野马拉松,他只能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不,地铁。很久没坐了,就想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