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本来不打算来的。”
她也不问缘由,清澈的笑容像是悬浮的河水,波光粼粼,温润地滚过面容。
他在考虑要怎么问她苏逸宁,但在迟疑的瞬间,却已经不加修饰地问出口:“苏逸宁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骆安娣笑起来,同样坦率地回答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说想跟我结婚。”
“结婚?!”齐孝川被吓到,有理有据认为自家公司收购合作者指日可待,“你答应了吗?”
她不急于回答他,只是继续朝前走:“小孝,你是特意来问我这个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骆安娣像是感觉好多了,忽然一切都好多了:“我觉得,我也有可能喜欢他。”
“那就好。”齐孝川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脑海仿佛蜂窝煤,黑黢黢又密密麻麻的凝结成一团。他无缘无故阂上眼,再睁开,又重复了一次,“那就好。”
他们在延绵不绝的林荫小道里往前走。
他突兀地确认:“你是真的喜欢他吧?不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你多少要把握度,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她笑着,像是碰倒什么一样侧过头,有点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那就好。”他本来该安下心来的,但却反而皱眉,“你真的可以吧?真能放心吗?你以前就很会带来麻烦,毕竟身边总围着一大群人。”
她不说话。
齐孝川的不满是一点一滴逐步累计升温的,他走得越来越快,止不住地说着:“他家里的情况好像很复杂。”
她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还是含糊其辞:“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表情很糟,忧心忡忡被掩盖在接二连三有理有据的质疑下:“之前不是还说移民什么的吗?靠投资还是亲属?我记得他还是中国国籍……你也会跟着一起过去?”
将来还是未知数,她当然只能如此回答:“不知道啊。”
“真离谱,”齐孝川冷笑一声,“他们会尊重你吗?你又是那种性格,别人稍微装装可怜就能如愿——”
骆安娣发出体贴的声音:“为什么非要那么说呢?”
他看向她。骆安娣的自来卷被发夹固定,连衣裙下套着方便走动的长裤,仰起头,明亮的双眼里找不到瑕疵。与此同时,齐孝川刚加过班,打扮也是毫不考究。片刻后,他掉头就走,把手里的箱子放到厢式车上,随即又原路返回,重新来到她面前。
齐孝川凶神恶煞地折回来,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正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他径自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司机在等他,见他比预想的更早上车也没说什么。
骆安娣站在原地。
就像最后所说的那样,齐孝川的任务结束了。当有别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候,他的存在也就不必要了。没有哪个骑士会和公主结婚,也没有哪个公主真的会嫁给青蛙。他并没有中诅咒,只是天生卑贱。数不清的人告诉过他“你配不上她”,他从未有过异议,也不会往心里去。
到了要消失的时候,从今天、这一分这一秒开始回到以前。无聊透顶才是齐孝川的常态。
她喜欢等待她救助的对象。最适合她的是渴望她帮助,沉溺于她的人。这个人以前不是齐孝川,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
司机像以往一样把车停在了不远处,齐孝川差点诘难他失职,但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的大度,又将怨言咽了回去。
他下了车。
步行回去的过程中什么也没想,只顾及到隔天的工作。她是突然撞上来的。闪电般地出现,趁他失神的瞬间踉踉跄跄后退。女人笑了,那是筹备许久、大功告成后释然的笑容。他对此并不陌生,很久以前,去周翰耀成家过夜时,每当听到丈夫对他们的事业高谈论阔,她也总会露出这种表情。即便齐孝川从未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遗孀。
低下头,匕首还插在腰间。血汩汩地流下。
他按住伤口,另一边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如愿以偿,她总算将失去那个人的悲伤彻底报复在他身上。他从容不迫地通知急救中心地点。
物业保安正在小跑过来,司机比他更先赶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齐孝川想说什么,或许是“明天我晚点上班”,也可能是“别让股东知道”。但反正,最后他挂念的只有一件事,说的话也只有那一句。对可怜者情有独钟的骆安娣,热衷于照顾他人的骆安娣,无法对悲惨遭遇坐视不理的骆安娣。
“不要告诉骆安娣。”他想这或许并非出于自尊心,只是不愿再为新的噩梦做铺垫。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是不会放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