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孝川向来很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老话,因而戒备地看向他。
苏逸宁补充:“我在他们店的卡还差点积分,凑单更实惠。”
齐孝川心安理得坐上了车。
-
朱佩洁对手作没有兴趣,也没有关心这个的闲暇。假如自己做针线活,那一定是送到裁缝店修补太昂贵,人生二三十年,欣赏工艺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上回可能还要追溯到表姐的女儿参加幼儿园的美术展,做了一个简易水下潜望镜,假如那也算手作的话。
下班路上偶然被长得像外国人的男店员强行塞了试听课的券,拿回家里,被妹妹瞄到,随即约定好休息日一起去。
有双休日的公司并不愿聘用她,现在的岗位每周只有一天假,往常她习惯躺在床上,从早到晚刷一天短视频,又或者运气差一点,接到妹妹这样那样的要求,于是不得不为她奔波劳碌。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安排过周末,朱佩洁翻出皱巴巴的衣服,将短发大剌剌用发箍压好,对着镜子垂头丧气一番,这才出门。
这间店名叫“天堂手作”,柔和的布置,温吞的灯光,静谧的氛围,在快节奏的城市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一开始,朱佩洁就很后悔。
她并不想做什么,不想给自己做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想自己做了送给别人的。没有那样的对象,没有那样的
心思,没有那样对待生活的兴趣。
进去之后,提交了试听券,身边的妹妹倒是轻车熟路出示了购买过课程的会员卡。
“你这是什么时候办的?”朱佩洁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你哪来的钱?”每个月给妹妹零花的开销已经足够大,但她根本没听说过还有手工这回事。
妹妹满不在乎地咂嘴:“现在同学都来,我不来不就不合群了?放心,用玩剑三的钱办的。”
依稀想起那是妹妹玩的一款游戏,每个月用去充值买各种各样电子商品的钱简直就像扔进水塘,听不见响。不管怎么说,都也还是花钱。朱佩洁忍不住啰嗦:“你多花点钱吃饭,长身体要紧,别减肥。鞋子、游戏什么的都先放一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两姐妹就要争论起来,却没想到店员已经来到跟前。女人微笑着说:“请往这边来。”
朱佩洁不是刻意去看她的。只是这名店员的确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光是看到她的面庞,就不由得移不开眼。她走在她们正前方,引导她们往里行走,安置她们坐下时又周到地询问“红茶还是绿茶”,完全不会给人任何不愉快。
那一节课,她们做的是编织饰品。朱佩洁做的胸针,妹妹做的是发卡。
朱佩洁很快学会了使用钩针来编线,只是动作不够娴熟,只能慢慢地做。倒是妹妹有些笨拙,几次绕错了圈,导致毛线打结。朱佩洁见状,立刻放下自己的来帮忙,但自己的打到一半,就这么搁置了,又要帮妹妹拆开,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耽误了很多时间。
“我来帮忙吧。”又是那位笑着的小姐,穿着店里的制服,轻轻俯下身,柔软而自来卷的发辫盘在脑后,微微漏下些许碎发。接过别人手中的东西时,她既不会显得强迫,也不会让手指触碰到对方。
骆安娣转动着钩针,有条不紊地将毛线排列在一起,那些图纸上的花样对她来说信手拈来。即便如此,也不会给人练习过许多次的印象,仅仅只让人觉得与生俱来,就像雨燕生来便会筑巢。
那枚樱花胸针
被交还时,朱佩洁忍不住看呆了。花瓣上甚至用蓝色的线装饰了水珠,精致到极点。她伸出手去接,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顿时溅开来,弄脏了衣袖。朱佩洁下意识挽起,却完全忘记了手腕上密密麻麻刀片划过的伤疤。妹妹就在身旁,那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不愿暴露任何软弱的对象。慌里慌张要遮挡,手帕忽然落到了手上。
骆安娣说:“非常抱歉,是我的失误。到那边我帮您处理一下好吗?”
朱佩洁连忙起身,跟着她往休息室走,留下妹妹坐在原地,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骆安娣将湿巾和吸水纸递过来,又拿来了衣物清新剂。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贸然去搭手,给了朱佩洁充沛的安全感。朱佩洁望着她,难堪地道着谢。她却摇头。
“你的妹妹经常提到你呢,”骆安娣笑着,稍稍抿了抿嘴唇,“说姐姐为自己付出了很多,经常用自己的方式为家里付出。我有个弟弟,所以很懂你的感受。”
朱佩洁望向她,终于能将衣袖安心地翻下去。她试探着问:“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
“嗯,很好。”
“那还是不一样。我和妹妹经常吵架,很多事,我也不想让她一个小孩去承担。”
骆安娣望着她,真挚而温热的眼睛目不转睛凝视她的脸:“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有时候,可以的话,还是坐在一起聊聊天吧。可能她不想领情,你也觉得很辛苦,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