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了笔墨纸砚,韩凝月提笔等他说话。
陆韶还坐在床前,和姬姮对视着,他挑唇浅笑,姬姮立刻侧过脸,偏到床里去了。
陆韶便开口道,“即是书生开的头,煽动男人们,那咱们也拿书生开刀,瞧瞧那些义愤填膺的男人们会不会转头斥骂书生。”
韩凝月喜滋滋点头,女人们到底势单力薄,只要她们还困在后宅里,就得被男人压制,她们的力量太小,仅靠着她们自身想起势太难。
男人们身为女人的父亲、丈夫、儿子,在这个时候本应该站出来保护女人,但却成了书生们手中利器,他们剑指女人,已然忘了他们也是女人生出来的。
让男人们自己讨伐这群乌合之众,女人不用惹一身腥,何乐而不为?
“林子轩剽窃他人文章,倒打一耙反说是别人盗他笔墨。”
“张永的亲弟入军营服役期间,私逃回乡。”
“柳泉生私养外室,宠妾灭妻,不孝父母,高中举人后,将父母丢在乡里,任其自生自灭。”
“梁寒买通坊间商贩,让他们散播罪女论,意图动摇大魏太平,其心可诛。”
陆韶揪着名字一条条说出来罪行,这些人是罪女论的发起者,他们之中有向徳党,也有其他书院的学生,他们在这个时候联合起来,造出罪女论,想依靠百姓阻止科举变革。
韩凝月将他的话全记下来,随后好奇道,“陆厂督提前知晓他们的龌龊,为何不捅出来?”
陆韶笑,“他们爱站在高处臭骂人,咱家也爱站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从高处推下,最后粉身碎骨。”
说者有没有心不知道,但姬姮这个听者觉出些意味来,她紧咬半边唇,脸发青。
陆韶睨着她,笑冷淡下来,没再说讥讽的话。
韩凝月望着那满纸罪状,不由感慨道,“好歹都是读书人,他们应该是最明理的,却因为对女人的偏见,就想将女人赶尽杀绝,向徳党固然可恨,但其他学派的书生也这么想,着实难理解。”
“这韩小姐就想错了,书生们明事理归明事理,但压制女人出头是他们一致想法,”陆韶道。
韩凝月手拿着那张纸,错愕道,“吏部尚书鲁大人也是男人,他主动提出科举变革,可见不是所有男人都想欺负女人。”
陆韶朝她要那张纸,她把纸递给陆韶,陆韶看了一遍很是满意,才解释道,“鲁大人是正人君子,又有一身才学,自然不怕女人来争夺他的位置。”
韩凝月怔住。
姬姮眼尾余光落向他,他悠闲的翘着腿,卷好纸塞进自己袖里,接着说,“科举一旦变革,对这些书生影响最大,朝廷每年只招三百进士,整个大魏每年参加科考的书生有几十万人,中进士本就很难,如若再让女人来参加科考,进士名额就得分她们一部分,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也就更难了,这些书生言之凿凿,自诩名流,其实也不过是怕被女人挤去了他们的进士名额。”
韩凝月和姬姮倏然悟出来这意思,他说的对,朝里职务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进去一个姑娘,就意味着一个书生要被刷下去,书生们这么抗议。
说到底是触及到他们的根本了。
韩凝月沉声说,“陆厂督说的是,但您刚刚说出的罪证,不能从我手中散播出去,该由朝廷出面示众抓犯人。”
陆韶点头,“是,但咱家需要韩小姐配合,给女人们撰写出一份女子功绩簿。”
韩凝月颔首,“我明白陆厂督的意思了,借着这份功绩簿,压倒罪女论,唤起男人们对妻女母亲的愧疚,这样反过来也是鞭策男人。”
风向要人带头,罪女论能引得男人们动怒,女子功绩簿也能调动男人们的情绪,让他们歉疚。
他们的目的不是挑动男人和女人争抢厮杀,他们要让男人支持女人走出后宅。
陆韶跟她浅笑,“劳烦韩小姐费心了。”
韩凝月脸蛋红扑扑,难掩兴奋,忙起身跟他们告辞,“我这就回去准备。”
陆韶交叠着手,与她笑,“韩小姐出门时,让王欢过来一趟,咱家有事要交代他。”
韩凝月嗯一声,匆匆退出门。
陆韶重又将那封罪证拿出来看一遍,侧眼就见姬姮脸往这边偏,若有若无的瞥着他。
陆韶当没发觉她的视线,坐等王欢来。
王欢磨磨蹭蹭进屋,他向前挨过陆韶训,怎么也不敢进内室,杵隔门前踌躇道,“厂督,您叫奴才?”
陆韶隔着门哼一声,“咱家让你调人跑一趟关中,你调了吗?”
王欢忙弯腰道,“您前儿一说,奴才就安排下去了,算算日子,到三月那三十万将士就能从关中回京。”
三十万将士滞留在关中,并不是小数目,关中的粮草没多少,他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陆韶是提前潜伏进燕京,不然当真会被困死在关中,他杀了安雪麟后,就让户部抽调出粮草,王欢选出押运官和少监一同赶往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