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老了,也活不长久,可能也看不到大魏能绵延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总有后辈接手烂摊子。
他垂眸望向姬焕,又想起佳芙宫里的那个蠢女人,烂摊子给姬焕他真的不放心,佳芙宫里的还没生下来,生母那么蠢,估计这生出来的也不会有多聪明,指着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委实不大行。
他得把后事料理好才能走,否则死都不安心。
“那女娃是哪家的?”
陆韶掬着笑,“是个孤儿,目下长在京郊的葫芦巷内。”
葫芦巷一听就知
道不是什么好地儿,又在京郊,活的够艰难。
皇帝绕着手里的念珠,思索道,“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断文念诗,谁教的?”
陆韶把腰弯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韩凝月韩小姐。”
皇帝果然阴冷着脸,侧头瞪他,“这么说,那娃娃的诗还有你在中间推波助澜?”
陆韶顿时跪到地上,冲他三叩首,“陛下,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宫里传外头的流言蜚语,只不过这诗实在受欢迎,街头巷尾人人都能念上两句,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也竞相传颂,西厂的缇骑向来闻风出动,这诗传的太快,他们自然要探查……”
说的合情合理,但皇帝还是对他起疑心,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念珠,冷不丁问他,“朕信你小子心诚,但朕奇怪的是,你为何那般护着韩秀的女儿?”
他记得陆韶自己承认喜欢男人,怎么突然对一个女人这样热忱,难道他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女人?
这念头一入脑,皇帝看陆韶的眼神都变了,只把他想的不堪入目,才要冲他发怒。
陆韶凝重道,“因为韩大人在狱中曾说过,向徳党是国贼。”
皇帝立时从榻上翘起,姬焕被他吓一跳,以为他要打人,两眼都泪汪汪的。
皇帝冲随侍的嬷嬷道,“先带他回宣德殿。”
嬷嬷也怕姬焕冲撞了皇帝,赶紧抱起他退出寝殿。
殿内一静,皇帝深吸一口气,“韩秀真这么说?”
陆韶缓慢点头,抖着嗓音道,“韩大人是为殉节而死。”
皇帝骤然抱住脸,哽咽出声,“朕的韩卿……”
他错不该信了都察院的上告,韩秀若不死,朝堂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一边倒的局面,鲁昭太年轻了,想要让他独挡一面,至少得等十年后,他等不起了。
陆韶红着眼道,“韩大人到死前都在念叨,您该怎么办……”
皇帝匆忙擦净眼泪,按住他的肩膀道,“朕要见韩秀的女儿。”
陆韶露出犹疑,“臣是太监,带她入宫恐会被外谣传是给您送……”
皇帝微顿,外头的女
人进了后宫就别想再出去,韩凝月若叫陆韶带进宫,极容易被人撞见,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再想用她就难了。
不值得。
他沉思片刻道,“姮姮在宫外,让她把韩秀的女儿带进来,那个女娃也一并带来。”
公主的婢女,总不会惹人嫌话。
——
姬姮去葫芦巷接韩凝月那天,是状元游街的日子。
她们两人牵着中间的小娃娃,陆韶走在姬姮身后,那细背挺直,倨傲的不受任何人践踏。
这街角人多,姬姮又是常服,没人会知晓她是公主,他们都急着看状元郎,挤的姬姮和韩凝月往后站,陆韶的身量高挑,直接横在姬姮面前,才使她能有空处站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