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发妻生病去世之后,儿子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他高中选择了寄宿,填报高考志愿跟自己说都没有说过。即使是末世爆发,他明知道自己有能力救他,也没有开口求助过一回。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儿子,即使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即使裹在毛毯里只露出个脑袋,高建德的眼睛里依然露出了专注、欢乐的神采——我的儿子,真是越来越帅了。
那张面孔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留着中长的头发,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略有些薄,但唇形完美。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就这样离开人世,可他的身体体却还被眼前这个自己认为义子的高强荼毒。
想到身为高级精神系异能者的自己,竟然会被他所说的那句遗言感动,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认他做义子,高建德内心燃起了熊熊烈火,可恶、可耻、可恨!
高建德大声吼道:“我儿子,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高强自知今日难逃一死,索性也就光棍一回,他仰头哈哈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你自己心里没有点逼数吗?你难道不知道宗宝对你的想法是什么吗?你说自己工作忙、每天要训练、接任务,你视兵若子、一路高升,可是连自己的发妻多看一眼都不肯,你知不知道宗宝内心有多么恨你?”
“你对宗宝的母亲爱理不理,你娶了她却又对她不好,宗宝的母亲经常夜里哭着醒来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病?医生说女性的情绪会影响身体,她得乳腺癌全都是因为平时郁闷、压抑、痛苦造成的,你知道吗?”
高强说到这里,情绪愈发激动。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做了十年小三的女人,那个熬死了正室方才上位的女人。他也想到了曾经到家中打闹的正房太太,那个面孔扭曲、满脸憔悴疲惫的女人。
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男人,世上才会有这样可怜的女人!
他喘了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继续发泄着内心的愤怒:“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什么也没有做!你身边情人不断,可是对发妻却半点尊重和关爱都没有,你这样的人还想让儿子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哈哈哈哈……做梦吧!我告诉你,宗宝在临死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其实是……”
高建德的身体不由自主前倾,坐在太师椅中的他双手紧紧扣在扶手之上,手背上青筋浮现,显见得十分用力。若不是这般,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稳不住身形。
这一生戎马生涯,他不算是个好人,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力也做过不少昧良心的坏事,但是他的内心一直有一块柔软的角落,那就是发妻与儿子。
发妻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识于微时,彼时他还只是个穷小子。她有文化、爱读书,是个非常好的小学老师,自己一眼就看上了她。可惜做一个军嫂真的很辛苦,她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了所有家中事务,包括养育孩子、照顾父母、洒扫庭厨……
后来,自己有了权力,野心不断膨胀,一个女人哪里能够满足了他内心的欲念?他开始有了情人,温香软玉在怀,他忘记了曾经的承诺,回家的时间更少,放在发妻身上的关爱更少。
发妻性格内向,什么都不说,从来不吵不闹,有什么不良情绪都自我消化了。高建德非常满意她的贤惠、识大体,还暗自得意驭妻有术,认为只要不再外面生孩子,就算是全了她的体面,对得起她们母子。
哪里知道,发妻会得了乳腺癌?等到发现之时,已经是晚期,即使手术也活不过一年。他懊恼、后悔,想要弥补,却不料造化弄人,他接到总司令的指示,带队北上建新的军事基地。
等到他再次回归,发妻已经死在手术台上。儿子自此拒绝与他再见面,连电话都不接,只在收钱的时候他才会知道儿子还活着。
高强的哈哈笑声还在继续,高建德颤抖着声音,问:“宗宝死之前,说的是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爸爸,你为什么没来救我?爸爸,你为什么这样对待妈妈?爸爸,我恨你!”他都觉得有一丝安慰,至少儿子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对不对?
高强听到他问,收住笑声,敛了一脸讥诮,镜片之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压抑的疯狂:“他说……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姓高。”
说罢,高强仰面朝天,喃喃自语:“宗宝,我帮你说出了压抑在心中的话,你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大约静默了半分钟,高建德爆发了。
强大的、似潮水一般的精神力疯了一般向高强扑去。
雷星泽感受到这一股潮水从身边掠过,连他都差点被带得身体晃了一下,胳膊上卷起的衣袖盈满了风,鼓了起来,脸上有了刀割一般的疼痛。
“好强的精神力!”雷星泽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防备。
高强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哪里还能够抵挡高建德这一招?整个身体竟然开始膨胀,不断地膨胀……
“砰!”血肉横飞。
高建德走下座椅,蹲下身抚着儿子的脸,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只颤抖的手暴露出他的痛苦。竟然敢欺骗他!竟然敢污辱儿子的尸身!他哑着声音,对贴身卫兵说了句:“清理一下,都给我装起来,送到实验室喂狗。”
待一切归于平静,高建德冷静下来,双目炯炯,异常专注地看着雷星泽。这个人是磐石的创建者,是末世数一数二的高手,自己曾经想将他纳入麾下,无奈他意志坚定,是崔勇那厮的忠实手下。
“年轻人,你把宗宝送到我面前,又揭穿了高强的阴谋。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雷星泽稳稳地坐在城主办公室的会客厅里,他感觉到了来自高级精神系异能者的压力。高建德的目光如有实体一般,带着千钧之力,汹涌而来,压得人坐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这样的人,岂能随意应对?
雷星泽摆了摆手:“只不过是顺手之劳。”
高建德却不信。在他看来,这世间哪有什么付出不求回报的人?
“你是顺手之劳,于我却是大恩德。但凡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雷星泽脑中灵光一现,微微一笑。适应了那一股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精神压制之后,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洒脱随意:
“还真有这么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