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室可谓沁爽宜人,不知道冬天过来会不会很冷。余光扫视四周,她想着,数十双眼睛在这儿,她要怎么找《连城谱》呢?她摇了摇头,悄悄侧过身子,伸手戳向认真跪地的沈庚。
她起初想着,沈庚应该有一些别具一格的、别出心裁的、别具匠心的方式,让她能躲避众人的目光,低调地在这儿搜一搜,不料这人先是惶然,转瞬顿悟,大摇大摆站起,并把她拉起来,吩咐沈福:“把玉棺打开。”
沈福觉得自己听岔了,旁人也听到晴天霹雳似的纷纷侧目,沈庚重复一遍:“把玉棺打开,没听见么?”
“你要做什么?”老夫人颤巍巍站起,盯着他们。
桃枝两眼一黑,觉得自己找沈庚商量真是一件错事,错得离谱,刚想赔罪,身旁的沈庚便理直气壮地哭道:“娘亲莫慌,儿子今日得了密报,说扬州昨日地震,沈家的铺子遭到□□烧,大宅子、铜矿和土地都被洗掠,我们回不去了!”
“啊!怎会如此!”老夫人捂着胸口,双眼涌上泪光,“造孽了,我们才出来一天,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旁人有的满脸惊诧,有的双眼滴溜乱转,似为今后打算,有的则伤心至极,泫然欲泣。
“娘,你别急,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法子。”沈庚对沈福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即走到玉棺旁,撸起袖子,沈庚道:“听说,祖父当年藏起来一本《连城谱》,可逆转天下荣辱兴衰,我一直怀疑那书被祖父带进了棺材,今日若能找到,便是沈家命不该亡。”
沈瑜道:“那还不快找!”还去跟沈福一起推玉棺。
老夫人默默拭泪,“可是,当初公公死前,一句《连城谱》也没提过,我和你爹找了沈家上下,都死心了呀。就是这陵墓里,我们倒是没找过……按理说,公公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书藏在这儿吧。”
沈瑜揽下搜身的活儿,他先跪下叩了几个头,扒着玉棺探身往沈公身下摸索,他十分认真,桃枝也走过去看,发现沈公不仅模样如同睡去,皮肤也像有弹性和温度,被打扰了,棺中人似乎还皱了眉。
太可怕了……她退后两步,紧紧抱住沈庚的手臂。
“有了!”沈瑜举起一块泛黄的纸张,又惊又喜道,“在祖父的袖袋里,真的有《连城谱》!沈家有救了!”
桃枝想拿过来看,被沈庚按下,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对沈瑜道:“打开看看。”
沈瑜十分小心地把脆弱的纸张摊开,递到烛光下看了又看,迟疑道:“这是……什么?”
桃枝终于挣脱了沈庚的魔爪,跑过去,只有一页纸,上面的字迹褪了许多,还能看出点鸡肠似的文字,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南海国的文字。”
她把纸张带回房里,照着形迹临摹一遍,眉头越皱越深,沈庚在一旁看着,着急问:“怎么了?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门扉一开,门外着急等待的众人立即围上来,屋里走出来的桃枝和沈庚欲言又止,众人轮番追问,桃枝终于把一张纸递给老夫人,“干娘,这是我翻译出来的,你看看吧。”
“南海国香酥烤鸡做法,麻油二两,香叶三片,花椒小撮……”沈瑜迫不及待念出来,面色越来越难看,对桃枝吼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你会南海国文字,是不是你从中搞鬼!”
沈庚剑拔弩张,“我看着桃枝逐字翻译,千真万确。”
“哎呦!沈家这次,真的过不去了!”老夫人又摇头痛哭,意柔拿过纸张一路读下去,拍了拍她的手,念道:“祖母你看,结尾处还有一句话——近日扬州狂风骤雨不歇,又闻《连城谱》之说卷土重来,我卧病在床,时常悔恨未能郑重澄清。恰巧药苦嘴馋,忆起当初在南海国品尝的香酥烤鸡,天下至绝,勉强提笔,记录食谱,沈家既没有《连城谱》,这便是沈家的《连城谱》,随我下葬。日后若沈家真到了要找《连城谱》的境地,也是后代子孙庸碌无为之故,沈家无再起之可能,不如一起吃顿香酥烤鸡,此后各安天命。另,我的玉棺下藏有黄金万两,可作遣散家奴之用。”
沈瑜哀嚎:“完了!完了!只剩下黄金万两,我们现在便分了家,各拿一些银子四散逃命为好,扬州也不必回了,那儿仇家遍地,回去便是送死啊!”
杭夫子看着他冷冷摇头。
“混账东西!”老夫人扇了他一掌,捂着胸口往后倒,她气晕了。
沈庚咳了声,从衣袖掏出一张银票,“大哥,若你要走,我不拦着,这有五千两银票,存在福州钱庄,你可以南下到那儿去取,快马加鞭,消息还没传过去之前,或许能把银子取出来,兄弟一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得留下,和沈家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