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给她看茶,“嫂嫂说得好夸张,我才来沈家三年,自己日日照着镜子,觉得没差啊,反倒是嫂嫂,比起初见时苗条了许多,再去赴宴,衣裳都得做小些。”
“我估计是年纪大了,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一去到热闹的地方,就觉得吵嚷得厉害,也头疼得厉害,”她喝了口茶,开门见山说:“桃枝,我把你当亲妹子,是我爹来烦了我几日,非得要回那铜矿,我都不想理他,他就说我不孝,我就只管来见你一面,跟你说一声,让我爹没话可说,该怎么决定还是看你。”
她皱着眉抱怨,桃枝似又看到与郑氏见的第一面,她正对着镜子抱怨平鹃的化的妆容不好看,经历了这么多,她还难得地保留了一份少女的娇憨。
“我也把你当成亲姐姐,这是沈庚的决定,他如今倔得很,我劝不动他。我只能让他给郑老爷多一些补偿,至于大哥那边,还望嫂嫂多劝两句,别老是憋着气,不舒服就去找他打一架,二哥走了,就剩他们兄弟二人,老是针尖对麦芒的,沈庚心里也不好受。”
郑氏点点头,她如今不爱那些大红大绿的装饰,眼睫垂下,颇有些岁月静好的美感,“我知道了,不过,我跟沈瑜已经不是真夫妻了,我劝不了他,也不想去劝。”
桃枝讶异,“怎会如此?”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旁人,”她老神在在地说,桃枝连忙点头,“等意安再长大些,我就要跟他和离。”
“所以,你借口钻研佛法,是为了跟他分居?”
“嗯,我也实在不敢再接近他,你不知道,你出海那段时间,他做错了几个决策,又跑去赌,沈家很艰难,所以爹娘就把掌家权就给了三弟,他更加变本加厉,每天跑去喝酒,闹事,回来还对我拳打脚踢,我实在忍受不了,便跟娘说我要另辟一间屋子吃斋念佛。”
桃枝了然,沈瑜在她心里更垃圾了一些,她说:“嫂嫂,沈家新来了一批小厮,都是跟着府兵训练出来,有拳脚功夫的,我挑一些可靠的去保护你,若他还敢靠近你,千万要来告诉我。”
这件事暂时暂时尘埃落定,沈庚让沈福监工,开采黄铜,郑老爷寻了几伙人来闹过,都被沈庚打了回去,他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群工匠,开始闭门研究冶炼兵器。他更忙得不见人影,银子也流水一样花出去,还好她赚得不少,她有次拨银子时开玩笑说:“你可真会败家啊,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沈庚盘腿坐在她最爱的软榻上,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图纸,“对啊,没有你可怎么办呢。”
她也因而知道了,原来沈家虽然练出了质量不错的府兵,兵器冶炼工艺却被世家捏在手里,沈家要获得更多话语权,必须自主冶炼兵器,而且是质量更好的兵器。恰好沈庚动了这念头,便发现扬州城大半兵器的原料——黄铜,来自自家的土地,因此借给郑老爷的地是必然要拿回来的。
桃枝盘着双腿,双手趴在桌子上,边咬笔头边看账本,软塌塌的背忽然被拍了下,沈庚抓着她的后领子把人提起来,“你不是小时候在宫里待过,最讲规矩的么?怎么越来越……没骨头似的,不像话。”
桃枝扔了笔,靠在他身上,抱怨道:“还不是你霸占了我的软榻,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不走,我占了你的软榻,你把我当成软榻不就好了?”
“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沈庚的手臂照旧紧紧环着她的后脖子,忽然院外传来响动,枕鸳先进来,说:“王爷和意柔姑娘前来拜访。”
话音未落,意柔已跑进来,撩开帘子看见软榻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惊呼一声,双手遮着眼睛转了个圈,挡住后面的赵忞,“你们……你们怎么大白天的做这样的事!”
沈庚连忙退开,桃枝轻蔑看了他一眼,双腿下地,端正坐着,视线落回桌案的账册上,右手执笔,玩味地转圈。
“什么事啊,是,你姑姑的眼睛进了沙子,我替她吹吹,你想到哪儿去了?”沈庚苍白地解释。
两人走进来,赵忞虽已是王爷,却一直对他们行后辈之礼,特别是对沈庚,以师礼事之。几个月前他还是个粉团似的小子,故作成熟地独自来到沈家赴宴,经历王爷被杀,继承王位,气质越发沉稳冷冽,看着拉扯他手臂的意柔,眼里又流过一片温柔。
但桃枝总觉得,他的笑意并发自真心,只怕他没有真的那么喜欢意柔,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两人一坐下,意柔便开了话匣子,“三叔叔,我爹和外祖一起去铜矿闹事,你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要让他们吃个大亏,他们才会死心的,不然,我怕他们得寸进尺,被陆家和李家利用,闹出更大的事,让咱家不得安生。”她挪到桃枝身边挽她的手,“姑姑,我怕他们去铺子里闹事,还是让三叔多派些人去保护你吧,你不知道,外祖认识很多地痞混子,都是□□烧的强盗,我怕他真会做出什么出格事。”
赵忞也说:“三公子要强兵,都是为了保存王府,都怪我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怎么操这么多心呢,这些呀,都留给沈庚去处理吧,反正他惯了唱红脸,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啊,郑老爷不过小打小闹,真要敢得罪我们三公子,哪有好果子吃。他心里猴精着呢,要回那个铜矿,于沈家而言,是一门极好的生意,王爷你就放心吧。”桃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