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话里的哀伤太过明显,桃枝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点头,“我喜欢沈家,沈家的人,干爹干娘,嫂嫂和孩子们,二哥哥,还有你,都会是我的羁绊。”
沈庚又无话了,她这答案挑不出毛病,却远不能让他满意。他把眼睛闭了又闭,双手紧紧交扣在她腰前,眼前一切还在,臂弯里真实的触感还在,心中钝痛才稍稍缓解。
桃枝快喘不过气了,湖心风大,被他这般粘着,她仍是出了一身的汗,她于是轻轻推拒,“你放了我呀。”
“我真的没有,昨夜在秦楚楼,我什么都没做,我保证,往后不会再踏进那儿一步。”他捏着她下巴,迫使她停止挣扎,看向他,他眼里有深邃的流光,太沉重了,她忍不住目光躲闪。
“没必要,你爱上哪儿便上哪儿,没必要跟我解释。”
“非要往我心里捅刀子,你才开心是不是?”流光坠落,只余一片寂暗,桃枝被他眼里的水润吓着,脑子还未转过来,嘴上哄人的话脱口而出:“不是的,我只是怕你会觉得我烦嘛,你有自己的交际,现在还去帮忙练私兵,可厉害了,你要做什么,想来都是有数的。”
沈庚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手上松了劲,让桃枝寻到机会跳下地面,他手里空空落落,自个儿转向湖面,下巴撑着膝盖出神。
轮到桃枝对着他的背影干着急。
“你到底在气什么?咱们这样相处不是很好么?”
“我觉得你真的太喜怒无常了,这一阵一阵的,我真不想管你了。”
“也别说我冷心冷清,我今日已经付出很多了,又是程殊又是画的,还被你吓得掉湖里,是你不领情,还非要生闷气。”
“这小船怎么划啊,”她当真到船边摆弄研究起来,“我要自己划船回去,再也不管你了!”
小舟虽小,却还是有些重量的,她趴在亭子里摆弄着船绳,几乎被摇曳的小舟带到湖里去。
她一阵后怕,嘴里不断数落着沈庚,悄悄往他那儿望一眼,还是一块木头似的。
她想了个主意,坐起来一拍小舟,脚尖推下去几颗石子,“啊——”短促叫唤一声,果然沈庚着急过来,只是见了蹲在湖边笑得娇俏的她,立刻又脸色黑得像锅底泥。
“别生气嘛,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也觉得跟我没关系,可是,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呀。”她身子晃着,双手扯着他的衣摆。
又被抱回亭中,沈庚的声音沾染了几分疲惫,把她的鬓发握在手心,“你总是这样冷静,我觉得所有的事情,对你来说都只是燕过无痕。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被我的荒唐行径伤着了,才摆出一副没关系的模样,其实在心里跟我划清了界限,日后你会像对爹娘一样对我,永远讨好地微笑,再也不会敞开心扉。”
桃枝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没想到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会这样患得患失,她蹑蹑道:“我没有。”
“那你发誓。”
“发什么誓?”
“发誓以后不会有一个字欺瞒我,以后不会离开我一步!”他的眼睛是红的,神色也很能唬人,她下意识顺着他说:“我发誓……”立马反应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有毛病,我为什么要发这种誓?”
腕骨被捏住,有点疼,她无语道:“你放开我,别老捏我的手,也别老抱我,沈庚,我怎么可能不离开你一步,我虽然没有亲哥哥,也知道寻常人家的兄妹不是这样的。你真的应该清醒一些了,我不是你的玩物,我有自己的思想,你十四了,我也长大了,我们不应该再像从前一样,整天黏在一起。”
“寻常人家的兄妹……”朦朦胧胧的迷雾,不知所谓和热情和焦虑,都被她这句话划破,沈庚发了一身冷汗,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涉及她的事情,他便没有力气再去想旁的了,只知道如果她要走,他真的会用镣铐拴住她的手脚。他为自己的偏激感到一阵后怕。
这日两人各怀心事,分别待在凉亭两角,桃枝觉得话说开了,轻松不少,被子扯到胸前,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沈庚却睁眼望着月亮和星星,一夜未能成眠。
第二日回到清晨回府的马车,两人还是坐得远远的,下车时桃枝说了句:“希望你能想通,我们只要做寻常的兄妹,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你尊重我。”
这天后二人之间维持了诡异的稳定,相敬如宾,和谐友爱。沈夫人见了连连称奇,附在夫君耳旁说:“你看看这俩孩子,一个塞一个的安静,往常他们一见面,不是吵吵闹闹,就是腻在一起玩闹,这会儿怎么这么老实,眼睛都不带斜视的。”